九月的费城,一眼望去,到处都堆满了落叶。
我住的那栋小楼静极了,静得只刹下虫声与偶而翻书页的纸声。有时顽皮的小松鼠也探头在窗口窥伺,当我发觉他们的时候,便急忙逃开。楼窗外面是一片树林,高大的松树、栗树、橡树,最多的是枫树。窗下的一小片草地铺满了落叶与松针,那是松鼠的世界,白天经常可以看到四五只松鼠在地上追逐,制造出一片沙沙地微响。而鸽子则静悄悄地在地上踱步啄食,旁若无人,除非你去赶它,它决不飞开。每天栗树上都会落下一大堆饱满的栗子,个儿真大,漆亮的棕色,遍地皆是。我每天由饭厅回来时,便随手拣一些,放在一个大纸盒里,不久便积了满满的一盒。等冬天下雪的时候,剥了来喂那些淘气的小松鼠,那时我的窗口将不会寂寞了。
大门前的草地已逐渐枯萎,现在是一块厚厚地用松针铺成的地毯。我每一次踏过便觉得迷惘,这一地松针好像乱针刺绣的一幅现代画的艺术品,刺了一地的荒谬而又可爱的故事。
在我居处不远有一所聋哑学校,园中有很大的草坪与茂密的古树。每天晚餐后我都到这里来散步,人行道上铺满了厚厚的一层箱叶,望去如遇地赤金。特别是栗树叶,卷起来真像一片金箔,风吹过来,堆积的落叶会发出琅琅的舱响,一种十分悦耳的金属的声音。一路行去,足下的落叶会发出一片索索的细语、每名片落叶的辞响,都在向我诉说一个梦想、一段回忆、一个生命的故事,缀成了公串凄美的田园诗。我每天都奢侈地踏着这满地的金箔来去,我踏着这满地的金箔去吸吮清新的朝露;我踏着这满地的金箱去赶赴夕阳的约会。
我喜欢在这堆金的落叶丛中躺下来,比卧在沙发上还要舒服。而在树下看落叶辞枝也是一种享受,没有比叶子飘落的姿态再美的了,那么隽逸,那么洒脱,一片片、四五片、十几片,有时一大批一大批地挥霍着。而飘落的姿势也不相同,有的急骤如飞鸟坠地,有的飘舞如蝴蛛,翩翩地、款款地下落,有时有真的蝴蛛混在其中,要停一会,你才能辨认出哪是蝴蛛,哪是落叶。
在秋阳中望专,落叶闪着璀璨的金光,如刚刚出护的金饰,我想这定是大自然的画师考虑了长长的一个春天又一个夏天,才在最后着上去的颜色。落叶挣脱了树枝的羁绊后,却由秋风得到了新的生命。秋风过处,落叶便在地上飞舞,像一群顽皮的孩子,一会儿向东赶,一会又呼啸着跑到西边.来回撵趟儿。而当一阵急骤的风势吹来,它们便排成一路横队,步伐整齐地狂奔,如一队披金甲驰骋在沙场上的中世纪的骑士。而当一阵旋风吹过,它们便会你拥我挤地叠起罗汉来。
我喜欢一个人倚在树下欣赏这些落叶,有时携一个电晶体收音机,一面听费城古典乐电台播送的费城交响乐团的演奏实况录音,一面将落叶握在手中,徽一用力,便旅获地折碎,比晚粉桌上的花。Cracker还要松脆,我乐于助它们归回自然,出于尘土,仍归于尘土,有时伏在地上看中世纪一位学者的“圣思录”。我支颐在落叶上,让秋风替我翻页,翻到哪里,便读那里,落叶也不时会挤到书页上来,分享这位智者的感想与沉思。
这是九月,到处都堆满了落叶。而一堆堆的落叶,恰似一叠叠的乡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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