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怪,我的好朋友婷婷早已离开这儿到昆明读书去了,可我总觉得她没有走,好像我们仍是邻居,仍在一块儿和那只可爱的小金丝猫玩耍。
有时,当听到有小猫的叫声和甜甜的童音,我就觉得是婷婷回来了。可是,每次都失望。那往往是过路的小孩儿,头发没有婷婷那种褐色,眼睛不像婷婷那么晶莹透亮,脸庞没有婷婷那种玉琢般玲珑剔透的感觉;怀里抱着的,也不是那只身上像镀了金,体态娇憨,叫声温柔的小猫。
我明白,婷婷总是那么信任我。在她的心目中,我多么完美无缺。正因为这样,我好后悔,实在不能原谅自己,因为我做了多么愚盘的事!
我常想,婷婷能原谅我吗?要是她知道可怜小猫的失踪是由于我的过失的话。
我们认识的时候,婷婷抱着小猫。开始我只觉得这只猫除毛色好看以外,并不算一只特别出色的猫。婷婷告诉我,小猫是在外地的祖母送的。老人家双目失明,就因为有了这些充满生机的小动物,才一直生活在愉快中。
也许是由于老祖母的缘故,婷婷也喜欢猫,那只连睡觉也唤着她的小猫,简直成了她生活中不可缺少的忠实朋友。
当婷婷和我成了好朋友时,小猫也就成了我亲密的朋友。直到现在还记得我们常像大夫为病人听诊一样,把耳朵贴在小猫身上,倾听那“咚咚咚”的心跳声。
要是没有那一天,该多好!
那是暑假的一天。傍晚,夕阳像火一样,我很想画下这难得的景色,可惜光画夕阳似乎显得太单调。为此,我没动笔,心里觉得扫兴。
“岚姐姐,我来了。”我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婷婷就已出现在眼前。
夕阳把她的脸照得通红,我忽然觉得,把她画进夕阳里,夕阳不知要增色多少。于是我微笑着拿出纸。
纸是我喜欢的有花纹的那种宣纸,铺在桌上,很轻柔。婷婷跑了,因为我想靠想像来画,画理想中的美景:在夕阳下,一个全身雪白的女孩儿,抱了一只金色的小猫。我想得好美,笔落在洁白的纸上,觉得好像是在写美妙的诗一般。我画婷婷带褐色的头发,画她水晶般的眼睛,可是后来—我不知道小猫什么时候进来,也不知道它怎么跳了起来。
我只听到“嗤啦”一声,随即看见宣纸坏了,一条褶皱的口子一直延伸到已画好的,婷婷那双抱着小猫的纤细的手。
小猫一点儿也不心虚地蹲在我腿上。扬着头,很得意地“喵喵”叫着。我什么也没想,提起小猫,狠狠向地上摔去。小猫惨叫一声,倒在地上。
等我醒悟过来,慌忙蹲下身去。小猫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忽然挣扎起来,很快向门外跑去。
我不知所措地站起来。婷婷跑进来,一眼看到桌上的画,“真美!”她说,“可惜坏了。”她惋惜地抚摸着画。
“我重画。”我一边说,一边拿起纸,揉成一团,想扔在地上。可不知为什么,我没扔,默默地放在桌上。
婷婷看着我,眼睛睁得很大:“怎么啦?”
“没什么,是我不小心。”我对她笑笑,那一定很难看,因为我看见婷婷眼里满是惊讶和不解。
一样的纸笔,我却把婷婷的头发画得又粗又浓;眼睛画得黯淡无光,仿佛在瞪着我。婷婷不像这样,她的脸永远微笑、温和。我想告诉婷婷,告诉她刚才的一切;可我担心婷婷心目中那个完美的“我”会因此被抹掉。
我于是默默地把这难看的画扔出窗外,让它远远离开婷婷和我。婷婷奇怪地看着我,眼睛还是那么清澈。
晚上,婷婷气喘吁吁地跑来,告诉我小猫不见了。我很吃惊,也觉得不安。我们一块儿找了很久。可惜,天那么黑,小猫在哪里呢?
第二天,我们怀着侥幸心理去找寻,只是徒劳。
第三天,小猫仍毫无音讯。我觉得对不起婷婷,可始终没有勇气开口,婷婷哭得两眼又红又肿。
一个星期过去了,小猫仍下落不明。
一天,婷婷来找我,看上去似乎瘦了很多。我很难过因为我在无意中伤害了她。
她低着头,声音很小:“姐姐,我下星期要走了,奶奶希望我上昆明念书。”她拉住我的手,“本想把小猫送给你,我知道你喜欢它,可它不见了,我就把这个送给你吧!”说着,她无声地拿出一个别致的盒子,就放在我颇抖的手中。
我轻轻打开,看见一团金黄的毛。
婷婷说:“这是小猫的毛。我收集的,现在就留给你吧。”
我什么也没说。面对纯真的婷婷,我能说什么?!如果还是小孩儿,我真想流泪。然而我忍住了,尽管我的鼻子好酸好酸。这时,我忽然觉得有一种异样的感觉,用言语难以表达的感觉。婷婷走了。我没有勇气去送她,只是无言地抚摸着那个盒子,抚摸着那柔软的金黄的毛,就像摸到婷婷那颗纯洁无瑕的小小童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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