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北那片闪烁的池塘——便是柳絮塘。
春天,当塘周围的杨柳把柳絮天女散花似地抛撒着的时候,塘中便成了一个雪花世界,水面也覆盖上了鹅绒——于是人们便管它叫柳絮塘了。
柳絮塘太简陋,周围就这么一圈高高低低的石头。
整个的夏天,孩子们几乎都是在这儿度过的。乐趣谈不上,快乐倒有点。游泳,这当然是孩子们的拿手好戏,要不,柳絮塘何以吸引孩子们呢!
但有一回,却使孩子们难以忍受。那次,村中几位能干的“浣纱女”,晌午竟在塘边洗起衣服来。孩子们哪管这一套,三下五除二脱去衣裤,一头扎进水中。男人的地方,女人能占得么里得给她们点颜色瞧瞧。于是几个孩子围在一起,嘀咕几句,便一起沉入水中没了踪影。一会儿,在她们的面前,从水底冒出个黑乎乎的东西来。女人本来就胆小怕事,那经得起这个,个个吓得伸舌瞪眼愣了半天,待到看清是孩子们时,便急忙挟了衣裳逃跑了事。之后,晌午便没了乒乒乓乓的捶衣声了。
柳絮塘又成了孩子们的乐园,鱼儿作伴,蝌蚪为伍,有着无限趣事。
偏有那么一天,把个柳絮塘冷清了好儿关,失去了孩子们的笑声,埋没了鱼儿们的倩影。据说村中的春香在塘中淹死了,原因众说纷纭。
难熬的日日夜夜都在怅叹中度过。于是孩子们经常提的便是春香了。短命?岂非短命!让我们这样熬日子,也得折寿二十年,小娃们都这样说。可是有的还是禁不住塘中凉爽的诱惑,便又在塘周围走动,探头往塘中看两眼,或在塘边闷头坐一会,算解了闷气。毕竟是孩子们,神话中的鬼怪不曾见过,却知道模样。春香在塘中变成了鬼,专管…。孩子们吓得不敢往下听。这些都是余二公公讲的,真与不真,管它呢,反正都是孩子!
但有一天下午,“孩子王”程健领着娃娃们在塘边割草,术不知留念还是出于解气,小个子主宾冲着塘中扔了一块石头,却惊奇地听到女子的惊叫声,跑过丢在塘中一瞅——“羞死了”。王宾一边喊一边跑,引得孩子们都停下活计,伸着脖儿往里看—那几个女娃子竞在塘中洗起澡来。孩子们于是个个手指头抹脸,“羞,羞,羞”叫个不停。她们急忙隐入水中,只露着浮云似的乌发。孩子们太惊讶了,她们怎敢在塘中洗澡,家中知道教训不说,塘里还有鬼?!“你们不怕鬼吗?”王宾不解地问。“塘中是女鬼,专拉你们娃儿,不拉我们。”又是那个可恨的海妮伸着脖子在答话。于是每个孩子头脑里飘进一朵疑云,怎么她们敢在塘中洗澡呢,真不可思议。
孩子毕竟是孩子。第二天,他们又勇敢地在塘中畅游起来。水珠吮吸着孩子们的体温,蝌蚪亲吻着孩子们的玉体,整个水塘又沸腾起来。
可好景不长,不知什么时候,塘内伸进几根黑不溜秋的管子,嘶嘶地吸着水。塘水顺着沟渠流进绿田,滋润着庄稼的根须。孩子们瞪着那根根要命的管子,无不切齿。忽然脑瓜一拍,王宾来了主意,喊了几个孩子分头找些塑料布。于是几个人一并扎入水中,不知搞什么鬼去了。过不一会儿,几个抽水机一同抽不上水来。看机人跑过来观看水情:“看看下面有什么挡着”。“好咧,”王宾象变戏法似的忽上忽下,神了好几回,都说没有什么东西。一急得那人团团转,只好去停机。孩子们扭过脸偷偷地笑,一扭脸却看到程健把塑料布拿了出来。于是水又抽上来了。“真是活见鬼了!”看机人大惑不解,只得默默地摇了摇头。
夏去秋来,一向欢腾的柳絮塘又恢复原状。水面上落满了柳叶,却没有柳絮那样轻,那样柔,整个地把塘盖住。水的碧绿不见了,孩子们的影子也早已无影无踪。但那塘中的乐事谁能忘怀呢!又有谁能否认柳絮塘的热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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