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偏西了,阳光斜射过山顶,把树木和山冈反照得一片金黄。我和惠民爬上了最后一个山顶,山下出现了我的家乡。傍晚的村庄真像图画一样,树丛中露出一排排房子,屋顶上冒出了一缕缕炊烟,村前边滚滚的黄河上有几只船在漂动,船工们使劲扳着舵。村庄的周围是一片茂密的枣树林和绿色的田野,人们在田野里劳动着。
“田朗,咱们快跑吧IH惠民兴致勃勃地征求我的意见。
“你急什么?管保在吃晚饭前到家就是了。”我有点不同意。
“那我先走了。”惠民看着山下固执地说。
“你怎么啦?这会就要先走?"我有点莫名其妙了。
“不,我快点回去,说不定这回能接到我爸爸妈妈的信呢。”他把书包挂在肩头上,擦了一把汗接着又说,“从我记事起,爸爸和妈妈就没有来过信,娘娘到处托人打听,说不定这回有消息了。”他眼里闪出幸福的光,不住地向山下望着。于是我们脚步放快了。
在我们走到半山腰时,惠民突然叫了一声:“娘娘,我回来了。”他立刻跑下去了。
山脚下的西瓜田里坐着一位六十上下的老太婆,听见叫声,立刻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向前踉跄了几步,手搭凉棚向这边望着。
“孩子。是你们回来了?我早就知道你们这两天该回来了,在这儿候着你们呢。”老人家乐得把眼睛眯成两道缝儿。
惠民把帽子脱下扇着凉,他的祖母把书包接过去,抚摩着惠民满是汗水的头说:“孩子,坐下歇一会PE尸我们都坐了下来。
“娘娘,我爸爸和妈妈的信来了没有?"惠民一坐下,开口就问。他祖母听了这句话,像被雷打了似的,一下子发了呆。她眼睛凝视着瓜田,眼泪扑簌簌地流下来。惠民吃惊地问:“娘娘,娘娘,您怎么啦?”他看见娘娘那样伤心,他的声音也有点呜咽了。
老人颜巍巍地边抹泪边说:“孩子,你现在已经长大了,我把一切告诉你吧…你的爸爸和妈妈早就不在了。
15年前,你妈刚生下你,第二天就被敌人害死了。那是腊月初九的事.那天忽然来了一股白军,全村人都被赶到土场上来,你妈被樊明清那强盗领的白军,从炕板上往外拉,那时你妈一手抱着你3岁的哥哥,一手拉起你5岁的姐姐站著.敌人要你妈说出你爸在哪里,你妈一动不动地站着说:‘我不知道。’敌人又说:‘你的男人是红军,你一定是共产党员吧?’你妈沉着脸回答敌人说:‘你们既然知道,还问什么?’狡猾的敌人又故意把口气放轻问你妈说:‘好,不难为你,只要你说出你的丈夫贺威他们在哪里,说出村里谁是共产党,就没你的事。’你妈一口咬定‘不知道’。敌人等了一会,收起狞笑,像饿狼似的从你妈手里要夺你哥哥,你妈拼死拼活,哪里肯放?可是又过来几个敌人,终于把你哥哥夺走了。
“你哥哥在敌人手里又哭又叫,你妈一边哭,一边喊:‘孩子,不要怕,妈在这里。’敌人嫌你哥哥哭声刺耳,就用一块手巾把你哥哥的小嘴塞住了。这时你妈像疯了似的要夺回你哥哥,敌人又过来威胁道:‘要孩子,就说出你男人在什么地方。两条路由你挑吧!’又挽起袖子看了看表说,‘限你两分钟回答!’你妈碎了一口唾沫说:‘呸!你们是强盗,是野兽,不叫人活了。孩子有什么罪?你说!’敌人狞笑了一声就喊叫道:‘来人,把这个毛头钉在墙壁上!’于是两个敌人把你哥哥活活地钉在墙壁上了。那块塞口的毛巾突然从他的小嘴里掉了出来,他疼得叫了声:‘妈妈I我再不敢了!’可怜的孩子还以为他做下错事,大人在惩罚他呢.可是那个敌人抢起手巾狠狠地又给他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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