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中午,我为了买一本英汉字典,饭也没吃便赶到这书店来,谁想这书店已经关门了。店名被摘下,一扇冷硬的铝拉门把我们隔绝在两个世界。
这件事来得太突然了,我木偶似地僵在原地,像挨了冷枪,惊讶,气愤。不知黄小殊和刘献知道后作何感想,我们就像捉泡泡的小孩,好不容易捉住了一个又大又美的泡泡,却“叭”地一声碎了,两手空空,那种心情……
以前,我们三人最喜欢到这里来。中午吃完饭,便从街那头的饼屋开始,慢慢踱过软件专卖店,最后像回到家似的进去这里泡上半个小时,这书店说来也不大,只是里外两间,门脸儿也不考究,普普通通,以致于我连店名也记不清楚了,但这书店很“亲切”,不论我们看多长时间的书,也没有人来干预。黄小殊在外间贪婪地翻阅那些厚沉的素描书,有时我也陪她看看,不过我更喜欢非洲艺术。黑色的纸页光滑硬挺,那白色的流动的符号就更加神秘。大多数时间我在里面看小说,躲在书架的一角,这几乎成了我每日必修的功课,正因为此,我才读完了《源氏物语》。
记得一个初夏的下午,我和黄小殊约好放学后去那儿看书,她急着把《简·爱》看完,顺便还要看看《法国素描大系》,而我没有什么目的,只是喜欢那儿的气氛,最后一节课味同嚼蜡,我在教室里坐着,心猿意马,好不容易才握到下课,我们带着坏坏的又兴奋的笑冲向书店.黄小殊简直是书痴,见书就不要命,把她的书包饭盒连同山地车一起丢到外面。我们就在书店的香味中看书。我随手拿了本《追忆似水年华》,这时我的心似乎分成两半,一半在文字的海洋中随水飘荡,一半飞在空中,看着书店里这儿一个,那儿一个的低头翻阅的书虫子,书店的经理和售书员闲谈着,时不时低低笑几声,很融洽的样子,黄小殊和我正在他们身旁笔直地站着……《追忆似水年华》的文笔细腻奇丽无可比拟,我觉得自己正像破损的白帆渐渐沉没,带着腰臂酸痛的快感。夕阳淡红的光线从窗口漫进来了,它使我的手臂和书页在金光中美丽无比。我似乎驾着船在一条柔长的河上漂流,两岸长满了开着红花的树,一大朵一大朵血斑似的红色花朵飘落河上,起伏着向远方流去,……直到我们在蓝色的天空和红色的霞彩下回家的时候,我眼前的红色花朵还是有开有落,它们陪着我在马路上游荡。
但是光看不买是很不应该的事情,这样的想法使我掏出饭费买了《走过西藏》。我们也曾退而求其次,去别的书店看阿嘉莎·克里斯蒂的侦探小说,结果被一句“学生,翻翻就行了”弄得无地自容。于是我们每天仍去“老地方”看书,边看边庆幸不已。
难过的事情终于发生了,这是它难逃的命运。我不想去疾呼什么“挽救文化”,我只知道,沿着那条街道一直走下去,会有一扇冷硬的铝拉门,那里面是一个失落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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