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街,在别的许多地方。叫饮食一条街。在我们矿区,却叫它醉猫街。顾名思义,便会使人记起很多故事来。
这土里土气的街,就象变戏法,这阵子也时髦上了。两旁小酒馆的外墙上,都刷了涂料,弄得花里胡梢的。也有的镶了瓷砖,换了精铝橱窗。可街上建筑,大多还是灰瓦瓦的东洋式,或蒙古王爷、或海外殖民者留下的。望着那难以取直的街道,新开结痴的记忆,辛酸的事儿冲得人鼻子发酸。
那还是清朝光绪年间的事儿,一些王爷的奴仆,在北山沟里发现了“石炭,,就悄悄掏起窑来。不知怎么王爷府知道了,下来一道“龙票”,王爷成了窑主,牧羊人就成了窑黑儿。掏窑活儿累,会找窍门的小贩,就在炭窑旁搭个棚,挂上幌儿,卖起酒来。哪个窑黑儿不来喝一碗?日子久了,这一带的炭窑开多了,象大风刮来的,一条挂满酒幌JL的小街也出现在了这儿。一到日头落,摔倒在街旁的醉汉随地都看得见。走路不小心,就会给绊个大跟头。街上的人,叫他们醉猫。这街本来就没名,打这往后,人们就顺口11峡出了“醉猫街”的雅号。说起来象玩笑话,可充满了凄凉。
最早,这儿只有蒙古人和少数汉人。听说挖炭赚钱多,达斡尔人,回回人,朝鲜人,满族人,都涌了来。不知哪天,街上突然来了洋人!人们先是惊奇了几天,日子一长,也就恨起那些蓝眼睛黄头发了。那时,街上乌七八糟。赌局,窑子,“白面馆”,应有尽有。那些辛苦不堪的煤黑子,有几个人不曾在这里被搜尽了腰包,而后象醉猫似的躺倒在街边上呢!整条街虽比不了上海十里洋场,也够红红绿绿的。
如今,街上没了旧日的污秽。新开的小酒店一家连着一家,只有旧日的老杨树依然茂盛,向街心收拢的树梢使这条街夏日充满了荫凉。就这么五百多米的街道上,小酒馆一家挤着一家,家家又不过十几平米,粗粗一算,也有五十多家!
说这街上赶时髦,不是瞎话。人们嘴上常挂着“竞争”,在街上也暗地里比量着。就说酒馆放曲子吧,从前门口挂的“大箱子”早摘了,都赶着换上了电脑控制的音响器,先放嵘声哆气的歌曲,后半是嚼里扑楞的迪斯科。开酒馆的脑瓜儿都好使,还学大宾馆的招儿,门前放个“门厅服务员”。这些姑娘多是高考落榜的“闲女”,她们穿着时髦的衣衫,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脆生生地说着“请光顾”,把那些小伙子一个个吸引到酒桌上。
最惹人注目的,还要算那树荫下的酒幌儿,幌儿红红的,多数镶着金边儿,从一头望去,真象正月里舞动的彩龙。特别是当风儿一吹,幌儿拖着长穗,摇曳着身子,裹带着酒肉香气,搅着兴奋的叫喊声,真的比过年还要喜气!那附近草原上富足起来的牧马汉子,脸上再也没有昔日那种优愁,他们把到街上来一趟,叫作“上北京”。不过,来一趟“北京”,不在小酒馆里喝个醉,还算来过“北京”,?确实,别说这些钱袋满满的牧人,就是那些来来往往的行人们,在大热天,坐在这隔绝了署气的绿杨红幌之下,不吃大菜,喝杯冰镇啤酒,嚼几片辣味肉肠,不也够惬意了吗!
街上最热闹的时分,顶数傍晚了。矿上的人都下班了。小酒馆生意也红火了。改革之后的矿山,哪个黑小伙儿兜里没几张“大团结”?小伙儿领着姑娘,大大方方地推开了小酒馆的门,姑娘挑挑拣拣地点上几个可口的菜,吃得高高兴兴。如今矿上的姑娘,就喜欢有这股子爽快劲儿的小伙子。
夜色越来越深。树影的情人,一点都不背人。一会儿数星星,一会儿望行人,那话儿总也说不完。
醉猫街还是那条矿工的街,但再没有往日的肮脏、痛楚、凄凉,而是充满了生活的色彩,喧哗、浓香与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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