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枚远古人类的蛋,不管各位怎么想,我就是一个蛋。
隔着蛋壳,我一直倾听天籁。从暴龙的追猎到人类生产、叫卖青瓷到西部拓荒,人们的一切都逃不过我的耳朵。
就是在倾听中,我度过了七百万年。我亲耳听见父母被剑齿虎踩在脚下时发出的惨叫—它震撼了我的心—没有了他们的体温,我永远不能出世。我不禁悲仿—因为在蛋里,最苦涩的泪水和最甜美的蛋清是等价的,人们一旦发了狠,想打点什么,却什么也击不中,全身就不舒服起来—人类需要杀生。这当然不包括我,我只是一只蛋。我说的是他们,从条顿武士手中的剑到亚历山大海船的残片,还有广岛上空的闪电,人类惟一记着的只是自相残杀,对于碗中的鸡腿,他们从来就没打算做些什么。
那么我,该不该生存下去?我畏俱死亡,但出壳后,我的梦就要被死鸡死鱼的号哭所占据。为此,我倾听壳外的声音,等了不知多少个日夜,终于听见一句话“阴在阳之内,不在阳之对”。或许我的出世还可以拯救一些生灵呢?尽管以猪肉喂养他们?
在七百万年的沉睡中,我曾作过一个梦。梦里,我终于破壳而出,成了一个圣哲,我的草居成了众人朝拜之地,我也好不快活。但就在这时,圣坛倒了,我摔成了一级伤残。这时,我的功德心告诉我:“荣誉是一盏路灯,你在它下面,人的阴影只有一小块,但你要是冲向前去,你的阴影就会比你的人长上许多倍。还有,你不是总觉得心脏不舒服吗,以后,再发生这种情况时,你先别吃药,先看一下自已的胸怀大志是否过了头。你只是个孩子!”……我惊醒后,再想一想,是啊!我只是个蛋,连小孩子都不是,我只该安心做个蛋,正如做龟的不该和兔子赛跑,我不该和柏拉图竞争。
但是在一片混浊中,我就是盘古,我必需〔须)超越。何况呆在这蛋里十分无趣,不思索又能干些什么呢?
一夜夜的黑暗,我发觉自己变成了一个真正的思想者,痛苦中自我反省。我十分的抑郁,心的伤口总在流血,直到……
我恋爱了。我爱上了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她的头发很长,很长,跑起来真是好香。她的嗓音棒极了,说起话采就像是圣诞节的银铃,“叮岭,叮吟”只有这声音是被我所能感受到的,另外的是我从《少年维特的烦恼》听来的。但这也令我无限感历,我还是一个蛋,我永远也不能和她一起在草地上漫步!是在河岸边低语。但爱旨在成
全自己,爱不占有,也不被占有,因为有了爱,就足够了,想到这儿,我的心稍许平静。六十年后,我带着宽慰的笑意,看到她的棺材安放在我的身边。
我终于可以体会波提切利油画的神韵了。
祝福我们中间的这块木板,
愿我永远做展人。
……
还好在悲历之余,我能听见一些笑料,但是我已经养成了一种习惯;每次遇到什么事都得想一想。我本来想好好听一些人的谈话,以学一点知识。
可是我发现,诗人总是想当摄影家—东山魁夷,演员又玩命地去竞选当总统—里根,狮子只想做狮子,猴子只想做猴子,只有人,最不安份(分)做人,世上凡浊物皆是如此。在他们中,只有少数几个人意识到;世上最可笑的东西,在照镜子时,在镜子里面出现。
另外,人们总是用奇怪的壳包住自己的天性;就连排泄,洗澡都要尽力与人隔开。并且只有在洗澡时,才找到自己的本来——真是讽刺!
世态炎凉都看透,无烦无恼无忧愁。我该死了,我的年龄:0或700万,这样的生活太单调,我的肉体需要休息,就让我的思想脱离我的肉体,成为一个纯精神的存在吧!别了……
我像被闪电打中了,我感受到了……慢慢地,轻柔地……七百万年前父母的温暖!然后是一道白口子……
……
“七斤七两!”护士笑盈盈地对母亲说。
她脸色惨白,不断呻吟,头上冒出大颗大颗的汗粒。她看见我,很幸福然而又疲惫地笑着:“我的乖宝宝!”
!!!
我是这女人的孩子?那七百万年前……
或许这七百万年跟(根)本不存在,一切只是一个胎儿的梦?
至少现在,我终于不认为自己是个蛋了。我是徐晨望。
我长大了,但那长达七百万年的梦,却死缠着我不放。像对待七百万年前的父母那样,在我身上碾过。而这梦太长!我这一辈子将永远在它的阴影下活着了。
窗外,车流滚滚,我该死了。把这个班梦终结吧!
于是,我纵身一跃,跳到了路上,任凭自行车、卡车、轿车从我身上辗过,依然是痛苦,但想想吧i我解脱了。忽然
……冥冥中,我听见了一个蛋在呼喊:
“爸爸!爸爸!”
……
另一个远古的蛋的故事又开始了,恶梦还在延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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