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刚出生的时候,张狂得像个魔王。这是他母亲说的。
每到母亲说这句话日寸,林子总坐在小院里的石板前做功课。林母则靠在藤倚上,坐在他身后,和隔壁的张嫂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多半是说林子小时候如何淘气。说一段,林母总是俯起身子,往林子背脊上操一把:
“坐挺点!”
要不,就是干脆站起来,低头端详一下林子的作业簿,说几句“字写得端正点”之类的话。一个农妇在指点一个高中生的作业,未免有点可笑。更何况这一次林母拿起林子的大字薄时,恰好拿颠倒了,自己也没发现,信口说道:“看看,字越发差了!”
要在以往,林子早就笑着滚到地上去了。可是今天,他紧锁着眉调弄那支秃笔,没说一句话。
林母坐下来,向篱笆那头笑道:“这小孩子便是不听话,写字介不用功的!”
林母虽是在数落他,脸上却一直带着笑。她现在很骄傲,林子明白。因为现在林子很听话。
林子从前是不听话的,成天跟着村里的年轻人玩闹,什么事儿都做得出来。有一回林母和邻居打架,他“拔刀相助”,将邻居家的六只鸡全淹死在并里。除了这次坏事,其余的都是做来与母亲作对的。
他一边写字,一边想着那些旧事,忍不住想吃吃笑出来,但是强自把笑吞了下去,尽力收缩脸部肌肉,做出一个自以为很严肃的表情,没想到母亲裕笑的斥声又来了:“林子,做怪脸干什么!”
林子于是很委屈,这副表情为什么叫“怪”呢?再想想,又迷惘起来:所谓的“怪”与“不怪”,是相对而言,那究竟哪方算“不怪”,也是难下定论的。就像假如有一天满大街都是疯子(如果你认为他们是的话〕,那么该被送进疯人院的,必定是i示自色了。
林子想着,听见父亲回来了。父亲有些生气,看见林子就斥道:“坐没坐相!”
林子赶快挺直腰,摆出父亲要求的“坐相”。他瞥了父亲腰间的皮带一眼,明白父亲和母亲的斥责是两种性质。
这些事都是林子告诉我的,他说的时候,眼角会闪出一些不易察觉的笑容,令我大是诧异。因为林子向来是一个戴超厚镜片,不苟言笑的男生。他把希奇古怪的想法说出来时,我有发现新新大陆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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