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
唐朝诗人刘禹锡的这首诗我早已烂熟于心,却从未体会过诗中所描绘的秦淮河雅丽景致。
时至今日,我却终于有缘目睹,那是何等的令人神往啊!
仲春傍晚的秦淮河悠悠地拂动着莹莹的碧波。彤红的太阳,紧贴着一丛旧式宅房缓慢地滑下去,灿烂的光芒给房屋镀上一层岚霭般的金罩。水面上的投影被晚风吹得褶皱扯成一大片红玫瑰的碎花瓣,而且带着一周硕大的金晕,将已随夜幕变得黯淡的部分重新渲染上了一抹辉煌。
太阳终于滑落了,大地像展倾了一下,陡地一亮,随即陷人了寂静。不知不觉地,到处散点着沮和的灯光,朦胧不清,好像一切有灯的地方都是一团团鹅黄的晶亮气体。
我浸在夜秦淮的惬意中,然而它昔日那昏灰的身影却不禁又浮现在眼前。
那是70年代后期,外婆家就在秦淮河畔,后屋,正对内秦淮的一段,不满五岁的我常在窗口盯着河水发愣。
那是怎样的一条河啊!水是绿的,可是像掺进了黑油膏一般,腻腻的,表面荡漾着灰白色的沫子;靠两岸挤着若干块不成形的暗绿色泡沫,好似湖面上一丛丛粘而肥厚的苔醉。水下,隐约可见一片毛茸茸的“地毯”,分散着几尾直立的水藻,随着河水的流动,徽散地扭着。
一阵带着烘热的恶臭涌上来。我捏着鼻子,想起隔壁老太太的话。她曾忽闪着那张瘪瘪的、没了牙的嘴对我说:“……从前啊,喷喷,这条河可清咧,能淘米洗菜呢!后来还算清,有时能看见条把小鱼或小虾儿什么的。现在变得这个脏样……”哼!现在真是条臭水沟。老太太的话……
这时,河面漂来两只肮脏的木盆。盆中的两个男孩赤着上身,嗽傲叫着,使劲前后摆动,使木盆前进。本已很“花哨”的盆沿又带上泡沫的印子··一我凝视了许久,终于脱口而出:“瞎!谁信?"
随着年龄的增长,从老人的言谈中,从众多的书刊中,我渐渐了解这“十里秦淮”竟是古都南京的象征,曾孕育了南京城市的发展。而它在解放后,也确实有过一段兴盛的历史。但……
真正的秦淮,你在哪里?
如今,春风拂过,紧挨着河面,掠去了它旧日的容颜,槛楼的外衣。它的眼睛清清的,是凉丝丝的青梅汁汇成的。清风徐来,水波不兴。水中安静地躺着橘瓣似的半个月亮,溢出橙色的和暖的柔光,一层淡淡的纱袭了过来,那光彩也就融化开了。
—我惊异地发现,秦淮河的眼睛原来是这样美的,不仅仅含蕴着宁静,而且,新春的灯会,端午的龙舟,中秋的圆月“华灯映水,画舫凌波,都会令它更加充满了活力!
一攒攒光束在它明净的瞳仁里颇动。啊!它哭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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