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所展示的小村,它躲在像东南的一个小角落里。与它周围的小村庄一样,只是华北平原南边的一个小小音符。它平平凡凡,普普通通。
小村远离长江,没有长江水的浸润,因而它不可能是一个到处烟雨蒙蒙、莺歌燕舞的江南梦里水乡;它又远离塞外,也没有经过塞外北风的陶醉,因而也不可能是一个到处都能听到信天游的陕西窑村。因为这些,村里人既没有江南人的那种细腻缠纬,也没有陕北汉子的洒脱豪放,江南的丝竹和安塞的腰鼓到了我们这儿,便沙哑了起来。
小村是一位摆渡老人,他站在时间的渡头,伸出双手,迎来一个个春夏秋冬;挥挥手送走一个个春夏秋冬。村里人的生活就在老人双手的一伸一挥中反反复复地轮回,村里的万物也在老人手的一伸一挥中重重叠叠地堆聚。
一、又见冬日
秋睡得深,睡得酣,一觉醒来,便成冬。
太阳躲在远远的南方,只把余温洒向小村C吹黄了稻谷的秋风脸色一变,夺走了树梢的最后一片枯叶,只把秃枝抛在空中;抽去了荒草的最后一丝绿色,只把枯黄衰成一片。
这时,寒冷便悄然来到小村。它绝迹了那些春来冬去的鸟儿;深刻了树木身上的纹痕;僵硬了人们秋收后的喜悦;冷却了村里人的激情;冷清了村里人的脚步;均匀了猫猪构兔的酣声;沉淀了黎明到来的时间。
一切尽在不言中。
二、致富路
一到冬天,村干部和村里的“积极分子”又给树刷白灰,向路两旁的墙上写大字标语。标语中,有关于致富的,有关于教育的,也有关于计划生育的,其中关于致富的最多,今年的致富标语有这样几条:
“谁致富,谁光荣;谁贫困,谁无能!”
“谁英雄,谁好汉,致富路上比比看!”
“大力发展养殖业!”
“穷者(则)思变!”
村里人想致富,就像严寒久了,人们便期待春天能够早点到来一样,他们知道思想很重要,于是在行动之前,写出一句句标语来提醒自己,也是为自己伐行。但钱行之后,脚步仍在优像,仍在排徊。过了一阵儿,便把这些标语放进了饭碗里。
他们很听上级的话:上级让种烟叶,他们便空出本打算种花生的地去种烟叶;让种桑养蚕,便留出空地去栽桑树,只是后来烟叶卖到三分钱一斤,桑树苗茁壮成长了一年之后,便爬进了各家各户的炉膛。
穷则思变,变的仅是标语。这让我想通了一个道理:歪嘴和尚,念出的都是歪经。
三、打工潮
又是冬日,村里的年轻人又有了空闲的激情。于是他们再次背上行囊,走出小村,走向祖国的四面八方,去寻找年少时曾经失落的梦,去实现前些年未完的理想。
但不知这次是否和以前一样:以前,他们走时面带笑容,有力地挥挥手。几年后回来也是在这样的冬日,他们曾经微笑的脸上多了一层惘然,嘴角黑黑的胡须又浓了一层。除此之外,也并无太大变化,只是听他们说深圳的楼是多么的高,新疆的棉花是何等的白,而小村大破烂了。
岁月从他们身上走过,玲出灰色足迹。
小村是他们的起点,他们从此走出;小村是他们的终点,他们又原路走回。
四、雾里冬月
一到冬天,小村便常常有雾。小村的雾没有北国的雾的大气磅礴,但有时也可以整日不散。
我最喜欢夜幕中的雾景。
登上屋顶,览尽小村雾。
夜幕来临,万家灯火便染亮了雾,雾又点亮了上方的天空。一团团淡黄的灯光,溶入这黑膝朦的夜。有轻风吹过,雾便千丝万续地缠烧在枝头,数不尽的绕指柔,数不尽的缠缠绵绵,树的黑黑的脊梁也在雾里若隐若现,道不清的膝朦胧胧。这时,灯光也随着雾的游走而摇曳。房屋的轮廓和着这摇曳的灯光忽隐忽现,就如一叶叶小舟在无边的雾海里起起伏伏。
夜已深,随着万家灯火的逐渐减少,雾似越来越浓,房反逐渐融入这乳白的世界。
五、万家乐园
冬天,最值得想念的,是融融暖阳。
有融融暖阳的冬日,人们便走出哲居的刁、屋,放松束垮着的心情。墙根边便多了一道风景:红衫夹克,黄发垂髻都聚在向阳的墙根边,干什么的都有,各得其乐。
那些闲聊的,什么都聊。从天空到地上,从巴以冲突到阿富汗危机。可以小到他家的孩子早晨吃饭了没有,也可以大到纽约世贸中心被炸。他们也聊自己家的电视信号是多么的好,也聊WTo,只不过是把WTO当做制药厂。这可能足吃惯了退烧药的缘故。
打牌的“三捉一”捉了一场又一场,一点也不烦。“长城”垒了推,推了垒,一点也不累。尽管孟姜女常常翻脸,但“长城”一点儿也没有想倒的迹象。我也知道,他们并无多少“孔方兄”作伴。
要说幸福,还是那些尚在妈妈怀中的婴孩,还有抽烟袋的老大爷。那些婴孩儿,躲在妈妈的怀里,不时地探出小脑墩,看着外面的世界:哪儿是太阳,哪儿足树木,哪儿是飞鸟儿。看罢便一头扎进母亲的怀里大吃一顿,然后便睡。
而那些大爷,似乎仍不习惯那些“带把儿”的烟卷,依然叨着大烟袋。他们仔仔细细地把烟叶捻碎,倒进烟锅,刚好一锅,不多不少。然后,点上火,眯上眼,嘴角儿一动,一吐,一串烟圈便袅袅而升,慢慢变大,模糊,消失。阳光似乎也被这烟圈迷醉。不知大爷们在想什么,他们也想小村的明天吗?
六、走向明天
这是一个冬天,我们倚着冬天这棵树,回忆着秋月里的充实,想像着春日里的温暖。那春日里的温暖,能很快把冬日里的坚冰融化吗?那吹绿了江南的春风,在西进的途中,经过小村上空时,也应该把小村的 冬天顺便梢走吧。
后记:
作为欠发达地区的一个小村,我们这儿在改革开放20年后,发展依然有限。在解决了温饱之后,向更高一级的发展中,步履维艰。
村里人物质上的贫穷和精神上的贫穷似两条绳索,束缚了他们的手脚。一方面,他们要谋求发展,解开绳索;一方面,他们又必须首先解开绳索,才能更好地发展。但村里人现在则处在这一尴尬之中。
物质和精神的贫穷,使我们这儿的人找不出贫穷的原因,因而也找不到发展方向,这又似一团迷雾,社会越向前走,迷雾越重,同时他们又看不出市场经济的形势,中国加入WTO后中国农村经济的走向,这无疑使本就薄弱的小村经济雪上加霜,重重叠叠的岁月严峻了小村的形势,扰如让小村处在冬天。
贫穷足小村的暗伤,因而怕人触及,我欲寻求良药,以此昭示世人,面对明天,我希望新世纪的阳光把昨天的迷雾彻底驱散,冬天不在,小村是一个万家乐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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