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住的这个地方,人称“夹皮沟”。这儿是铁路工人的集聚区,社区内有客运车的停车场。由外地返回本埠的各路列车,将她的乘客连同行李卸在火车站,然后带着她的男女乘务员,空荡荡慢悠悠地开进“夹皮沟”,静候着下一次远征。
站在我家的晒台上,可以看到三三两两刚出车回来的乘务员,拎着他(她)们特有的塑料包或塑料桶。看他们的神色,长途奔波的疲惫并不能遮掩回家的兴奋。按照乘务员的“作息”规律,他们在摇晃的列车上工作几天,就要“等量地”在家人的身边休息几天。我曾问一位跑车的小伙子,休息的日子干什么。说看录像,一次租借长达几十盘的“连续剧”,坐在家里一盘接一盘地消受。小伙子还告诉我,“夹皮沟”出租录像带的老板发了,没几天就赚回一部进口摩托车。
“夹皮沟”人算是“先富起”来的,这里的购买力很强,因此菜市场的价格比外面的高,再贵的东西也有人敢买。出租车一辆接一辆从我的阳台下面驶过,“的士”司机都是冲着夹皮沟人的钱包来的。我太太的一些病号,为了感谢医生的照顾,有时送来一些他们出车时带回的土特产。谈话间,得知我是“大学教授”,便生出几分崇敬;继而得知了教授的“工资水准”,“崇敬”中便渗进几许“怜悯”。有一位曾光顾过我家的小伙子,送来他们乘务组的(年终工作总结),请我用电脑打印,他说这钱给别人也是赚,还不如给您赚了。显然,小伙子将书房里的电脑,当成了我“脱贫致富”的工具。
同事们曾劝我搬到学校里去住,说是大学校园的人文环境更有利于孩子的成长。不过我觉得,夹皮沟的孩子们“成长”得也不错。我住的这栋楼,每天傍晚,从灯光明亮的窗口,飘出的是钢琴声,手风琴声,还有扬琴声。女儿每逢周日,参加外面的培训班,她回来说,每次测验,班上的前几名都是“夹皮沟”的孩子。我甚至听说,今年高考,全省的文科状元就是从“夹皮沟”走出来的。
前些年,“夹皮沟”只有铁轨没有马路,不通公共汽车。今年,大马路筑成了,一下子开通了两路公共汽车。公汽开通的那天,“夹皮沟”的人很兴奋,就像当年李勇奇们喜迎少剑波的小火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