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今日的“狮城古战”，复旦大掌解论队威震侮内外—在首届国际(华语)大专辩论赛上，大胜台湾大学队，一举夺得两项大奖:团体冠军和“最佳辩手”。当姜丰和她的三名队友叱咤星洲辩坛之时，有谁知道，他们的那些凝聚着睿智、玄机、狡请、幽默和形而上激情的辩词，大多是出自俞吾金之手。
当然，对于一位研究了近二十年西方哲学，出版了六部学术专著的俞吾金来说，写几篇“辩词”，只不过是小菜一碟。舌战狮城，他是复旦队的领队兼主教练。选拔队员，制订训练计划.然后从人格形象、知识结构、辩论技巧等各个方面，对辩手进行严格的训练，殊非易事。翻一翻俞吾金主编的《狮城舌战启示录》，对个中艰辛便略知一二。然而当辩手们应邀到全国各地去演讲去传经时，他们的主教练却回到了寂静的书房。
还在当工人的时候，俞吾金迷上了书，迷上了哲学。1977年考上复旦大学哲学系，他一口气从本科念到博士，然后，又到德国法兰克福大学继续进修哲学。俞吾金的胆子不小。他在马克思的家乡，给德国人讲马克思主义。他的博士论文是《意识形态论》，这在中国是一个现实性很强而又很敏感的问题。他不畏艰险地写出来了，出版了，受到了国内外专家的高度赞赏，还得了上海市1986~1993年图书一等奖。博士毕业不到两年，就被破格晋升为教授，不久又成为年轻的博士生导师。
从先秦诸子到苏格拉底，东西方哲学的老祖宗们，几趣。辩论分为“实用”与“表演”两种类型，前者如邻里争吵、法庭诉讼、总统竞选、“联大”辩论;后者如大赛、演讲，等等。俞吾金说他更喜欢后者，那是一种智力游戏，游戏必有竞争，竞争必有规则。韩复集看到十个篮球运动员抢一个球，就下令给每人发一个球。破坏了游戏规则，竞争便不复存在。
有人说“表演型”的辩论是耍嘴皮子，其实不然。你看国际大专辩论赛的辩题，哪一个不是全人类普遍关注的间题:艾滋病，环境保护，战争与和平，人性之善恶……辩论的双方唇枪舌剑，展示的是智慧，追求的是真理。超功利的“辩”，是人类的生存方式之一。
在汉阳祁来顺吃早餐时，听两位食客吵架，俞吾金说，国人其实很有辩才，只是“实用型”太多了.吵架、骂人、讨价还价、飞短流长，或者是侃钱，侃吃，侃麻将，侃女人(或男人)。··…“辩”文化存在了几千年，现在要从“人之初”做起—第一是净化口头语言，然后是转化语言功能:由传达信息转向展示自身，由交际手段转向美的表现……
“不说了，不说了。”俞吾金突然打住。“庄子讲，可以言论者，物之粗也。虽说哲学是通向雄辩术的必由之路，但哲学的最高境界是不可言说的。”
我问到复旦几位辩手的近况，俞吾金说，获“最佳辫手”奖的蒋昌建在复旦攻读博士，严嘉和季翔正在读硕士。他们都沉潜于钩问，不再参加辩论了。
想起冯友兰先生的一句名言:“人必须先很多话然后保持沉默。”啊，辩者访访，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