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文科的顿悟

   选择文科，与持续三年的精神漫游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然而却又不是全部。细细想来时便觉着一切全不可捉摸。

    为什么会选择文科，我苦苦搜寻，在五六年后的今天，却仍然却找不到足够的理由。绝对不会是因为对于物理的厌恶和对于物理老师的恐惧，起码，当时我心里从来没有出现这种念头。反而是化学老师成为我所声讨的牺牲品。然而这些都是微不足道的。

    那么，是仅仅因为一时的冲动或者某种莫明其妙的影响?

    一直到不得不做出选择之前，我一直没有任何心理上的准备，不像有些同学，他们心中早就有所选择。

    一年级期末考试结束之后，在即将离开学校的那天夜里，老师(这也是他最后一次在学校的课堂上讲话)和我们说:“二年级要分科了，今天大家需要填写一张表格。学校会尊重同学们的选择。文科班需要的数额较少。如果报名人数较多学校可能会根据成绩调整，希望同学们能够谅解。”

    人生的又一个分岔口。奇怪的是，我竟然铁了心要报文科。我们从小到大所受的教育，几乎都有一条清醒的轨迹去循。学校、家庭、社会，几乎都在制造着“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的大环境。理工科出身，找工作容易，赚钱多，理工科出身，有一技之长，受人器重，能作官;而文科恰恰相反，社会需求小，价值转化慢，就连社会认同上，也比理工科低一等，很多人认为学文轻松，随便混混就行了;有人认为，文科内容太浅，学不到什么真本领，所有的一切，都可以在高校毕业分配工作中得到印证，理工科持续走俏，往往是几个单位竞争一个人;而文科生就业形势低迷，往往是几个学生竞争一个岗位。

    然而在那个初识世事的年龄，我们心里开始有了自己的声音，文科竟然成了某些好学生的坚决选择，并且直到后来也没有后悔过。

    不喜欢甚至痛恨物理或者化学，非常喜欢或者酷爱历史、政治或者文学，这些都可以成为我们十足的理由。我们的老班主任对我寄予了极高的期望，强烈地建议我报考理科。面对老师的劝告，我没有办法反驳。他有着几十年的从教经验，送走了一批又一批的毕业业，并且对他们进人大学之后的情况如数加珍。面对这些师兄们的经历所带来的经验或者教训，我无法进行反驳。仅仅凭借着一些不足道的藉口，我顽强地坚守着阵地。

    我竟然没有提及物理，实际上物理是我心头永远的痛。化学却成为我的挡箭牌。我说道，因为化学老师讲课太慢，我难以忍受，已经有大半个学期没有听他讲课，现在对于这门课几乎是一窍不通。我说了一半真话，一半假话:课确实没有听过，考试却还不会太差(后来得了89分)。面对我这个可耻的借口，好心的班主任无言以对，他去搬来与我同姓的副校长，希望能够用校长的权威使我屈服。我倒真没有办法同校长辩论，好在校长对我不太重视，我在学校又不是数一数二的，怎能劳动校长大人的金口。最终我幸运地逃脱了一劫:班主任决定让我自己考虑并作最后的决定。

    后来到了北大，我才渐渐地体会到这选择的意义。

    人生于世，无论名声显赫，还是隐姓埋名，对于人生的价值都应当有所思考。有些人在思索明白之后方才去行动，有些人在行动中慢慢地懂得，有些人在行动后恍然大悟。我显然属于前一种。没有目的或者目的不明确的事，是绝对不愿参与的。而选择文科，显然给了我思考这个目的的机会。在思考之后，我或许会有一个转向。

    我同别人谈我的想法的时候，他们常常有些困惑，为什么非得要一个目的呢?我也说不清楚，因为我自己也经常发现，人生中的许多事情是找不到目的的。比如说，你在大街上看到两辆一模一样的出租车，起码从外表上看不出任何差别，你可以选择其中任何一辆，但却说不清楚原因。在我们看不清楚选项的同时，作出的选择自然就是偶然的、随意的，而且是不需要任何理由的。对于这种没有任何区别的选择，我们不需要任何理由去说服任何人。

    但是，对于某些事情，我们非得为它们找到一个充分而有效的理由，否则我们就是在做无用功。比如说，北京大学和复旦大学都希望录取你，如果你家在上海，并且你的父母非常希望你能够离家近一些，那么你就必然会选择复旦大学。但是，如果你非常景仰北大的某一位教授，而且你所暗恋的一女生已经决定或者已经报考北京的某一所大学，你还会选择复旦吗?

    对于日常生活中的小事，我们可以非常清晰地分出因果关系和孰轻孰重，进而找到一个明确的目的。可是，对于人生这一最重大的问题却往往茫茫然而不得其因果，这是几乎所有人面临的现实。我们几乎无从下手，少数几个智者在这个问题上耗费毕生心血，却一无所得，有些甚至因此而疯狂或自杀。

    选择文科，本来是为了对此问题有所考虑，然而最终的思考使我的行为发生了转向。虽然在这个问题上我没有任何进展，但是却得到极大启示。如果说人生由一个个阶段组成，人类由各种关系维系，人生中也面临一系列的问题的话，那么人生之谜的求解就要从这一个个局部下手。毕竟，作为人类的，一员，我们都不可能独立于人这一范畴之外。

    每一次面临抉择，也必然面临各种因素的困扰，取舍之间，颇费斟酌。然而，由整体或者在许多年以后去看，却觉得一切都是必然，我们原来是无可选择的。

    最终，我愿意采取这种目的论的准理科思维方式，但是，文科几年的熏陶也必不可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