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石先生,出来吧。”一个国民党少尉打开牢门,身后跟着两个头戴礼帽,嘴叼香烟,上着绸衫,下穿宽松裤,肩背驳壳枪的特务。“接上级命令,定于民国20年2月7日,也就是今晚7时,将您押赴刑场,执行枪决。”少尉表情庄重,似乎不是在宣布死刑令,而是在为柔石送行。两个特务中,一个跷着二郎腿,左右观望,似乎不耐烦;另一个站着,双手插袋,脸上一股不屑的神情。
“哼,我知道迟早会有这一天的。”昏暗的灯光下,柔石平静地说道。他慢慢地站起来,用戴着镣铐的双手理了理头发,扯了扯长衫,说:“走吧。”一阵一阵铁链碰地的声音由近及远。
“柔石先生,我读过您的作品。”国民党少尉有些动情地说,“请上卡车吧,我不送了。”柔石微笑着点头,然后艰难地爬上卡车。两特务不耐烦地说:“利索点。”一把把柔石拉进了车厢。汽车冒出一股黑烟走了。少尉在门口伫立许久。
经过一阵令人难受的颠簸,汽车戛然而止,停在林中一块空地上。
“下来吧!共产党的狗!”两特务跳下车后,其中一个一手叉腰,一手拿着手电筒射向车厢,喊道;另一个则从枪套里抽出手枪,拉了一下枪栓,将子弹推上膛。柔石艰难地从车上爬下来。手电筒的光直射着他的脸,他再次扯了扯长衫,朝两位特务轻蔑地笑了笑。
两特务可受不了这笑,其中一个奸笑了一声说:“别笑了,没几分钟活头了。”另一个则向柔石踹上一脚,恨恨地说:“写什么普罗文学,全他妈的吃饱了饭没事干,找死!”柔石脸部抽搐了一下,这一脚肯定踢到了伤处,但很快,他又掸去灰尘,挺起胸膛,一拐一拐地朝林地中间走去。
突然,一特务喝了声:‘停下,就这儿吧!”柔石转过身来“给老子站好了!“另一特务也喝了一声:“转过去!”
两特务不敢直面柔石,虽然柔石浑身是伤,虽然他手上脚上都是镣铐,虽然他只是一个写写文章的书生,但是他脸上始终挂着微笑,那笑似乎是在嘲笑两特务的胆怯,也像是为自己的无所畏惧和视死如归而感到欣慰,又好像是看到了黎明的曙光。两特务举枪的手有些颤抖。
“砰—砰—”柔石倒下了。枪声惊起几只夜宿的鸟,从林中窜起。两特务像干完了一件大事,长舒了一口气:“真他妈的。”
血,从柔石身上泊泪流出,但他的脸上仍留着一丝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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