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了一会儿，又下一阵儿，但比先前小了许多。样子一口气跑回了家，哆嗦得像风雨中的树叶，于是抱着火，烤了一阵。
风，疏了；雨，小了。柳枝在狂舞了一阵之后，开始小憩，柳叶也精疲力竭地聋拉着，任雨点冲刷。雨水从房檐滴到铺户门前的铜牌上，溅在石板路上。祥子抬头见雨骤然停了，太阳又羞答答地从云层里探出脸来。
“老天爷在玩什么把戏?还是街上暖和!”祥子喃喃着，“也许能拉上个主顾，今天一天还没拉上几个铜板呢。”
街上的行人又多了起来，幌子、小摊似鸡儿被主人赶出了屋，大街上又热闹起来了。祥子拖着车，像拖着一节累赘的尾巴，晃晃悠悠，又走上变态的大街。街上很快拥满了人。衣衫槛褛的报童一浪高过一浪地叫卖，人力车夫声嘶力竭地吃喝，车水马龙的喧嚣光光当当闹个不停。不知是大街搅在人流里，还是人流泡在大街上，总觉得像一锅发霉发嫂的烂粥。祥子脚踩在乍寒还热的水上，像踩在棉花上，石板路像魔爪一样高低不平。样子疲惫不堪的身子像脱了魂似的，一切都令人眼花缭乱。
“咔!”祥子触电似的回头。一辆流线型轿车在阳光的照射下折射出诱人的光芒，扎得样子的眼发痛。一个光秃秃的脑袋从车子里钻出来，光头嘴里镶嵌着的金牙在阳光下显得格外耀眼。“你没长眼呀!臭拉车的!”轿车的右轮轧在祥子人力车的左轮上。祥子怒得脸红脖子粗，恶狠狠地盯着那光头。
街上的行人一下全不见了，幌子、小摊也似鸡儿被主人唤进了屋，光头钻进了轿车，骂咧着驶向前方，车身周围溅起白色的水花。祥子眼瞅着水花闪现的亮光，似乎看到了希望—但是，他眼前突然一阵模糊，倒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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