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师大附中是我们家族心目中理想的高水平的中学。我家兄弟姐妹四人:刘乃桐、乃和、乃松、乃崇,都曾上过附中;我的父辈,伯父毓瑚和叔父毓馆、毓圭也都在附中读过书。
我1931一1934年在附中初中学习。在这三年里留下的印象很深。虽然现在已相隔六十多年,但很多事记忆犹新。
1931年是东北沦陷的一年,从此日本帝国主义更进一步加紧侵略,华北形势日益紧张,就在这年我和大弟乃松同时考上了附中,我的家也为了我们上学近,从东城搬到西城,后来虽搬了几次家,一直住在西城,到1986年我搬进北师大校园内。
附中当时是北京最好的中学,且全国闻名。我和比我小一岁的弟弟乃松同时人学。附中当时名为男附中,但有女生。每年新生招三个班,男生两班,女生一班,男女生分班上课。乃松在一年级二班,女生一律在一年级三班。校址是电话三分局所在胡同,电话局在路南,附中在路北(听说当时北京市内电话,0001-0006号是电话局内部使用,附中是社会上使用的第一号,即0007号,一直到现在还保留这个号码)。进校门后,是一个东西长的大院,院里分为篮球场、排球场几个场地。大院偏东边路北又有一门,这门是悬有附中校名的正式校门,门是两个砖砌的方柱,两柱顶上悬弧形铁架连接门柱,架上有四个圆形板,上书“师大附中”四个大字。
进了这座门,第一排房是座南朝北灰砖平房教室六间,房前有廊,校门东西两边各三间,东边三间分别是初中一、二、三年级教室,西边三间是高中一、二、三年级教室。这六间教室都是女生的教室,从东头起为一年级三班,二年级时往西移一间,一直到高中一年级三班,就到了西头。男生教室则在校园里罗列。
校园里树木很多,由南到北有一条砖砌的大道,道路两边对立有几个布告牌,全校布告及通知都贴在上边,下课或散步时走过即可看到。布告牌后面是男生教室,排列整齐有序,分别座落在园里。大道北头有不太小的图书馆,左右前后有实验室、医务室、教员休息室等等。校园大院东院是食堂等建筑,西面是大操场,很大,有跑道、各种体育器械、足球场。大操场东北角有学校后门,出门就是西 河沿,教数学的老师程廷熙就住在西河沿学校后门旁。
附中素以功课好、校风正著称,师资素质高,治学严谨,讲课一般都能简明清楚,深人浅出,同学听课易于听懂接受。学生大多勤奋好学,刻苦攻读。当时人学发榜都在报纸上公布,人学时分数线高,生源充足,竞争力强,往往是十个考生录取一名。学校虽然管理很严,但在当时国难当头之际,不少同学都接受了进步思想,很多同学后来走上革命道路。我们班在初三时办了一个报刊,取名“萌芽”,记得还有个班歌,头一句是“甲戌班”,刊中都是些进步思想内容,甲戌是1934年,是我们毕业之年,故以此为我班歌第一句。
我们班老师,水平都不低。数学老师有沈绍武、魏庚人。沈先生平头、矮个,戴黑边眼镜;魏先生严肃,不爱笑,讲平面几何清楚明白,引人入胜。五十多年后我在小汤山疗养,院护士考级补习数学,我还能给她们讲平面几何,都是魏先生讲课好,才使我五十年未忘。魏先生后来是北京师大教授,我也在师大,常常见面。后他调陕西师大,我去西安开会,曾去拜访长谈,还提起他的外号,他说在师大教课,学生也这样叫他,说罢仰头大笑。
国文老师有梅老师是梅贻琦,喜欢京剧,有时上课谈起(空城计)等内容,眉飞色舞。林培志教二年级国文。三年级老师卢伯伟,习字课写《张迁碑》隶书,写得好就用红墨水画大圈。他一双眼有点斜,一次讲陶渊明诗“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时,说陶渊明是斜眼,不然怎能在东篱看见南山,给我留下很深印象。
徐弼光、吴文仲教英语,徐先生黑黑的面孔,很少笑容。吴文仲教国际音标,经常用嘴型示范,还在教文法时,用图解讲语法,令人难忘。李约(士博)教动物、植物,腰板挺直,板书有力,黑板只写提纲,条分缕晰。他讲课要求用墨笔抄笔记,还常抽查笔记本。动物笔记本我一直到“文革”前还保留着。前几年北京晚报上刊载李先生亲戚的小文,说李先生走路犯心脏病,死于西郊路上,读后令我悲坳不已。
音乐教师李惠年,嗓音圆润高亮,她和林培志是好朋友。她编的歌曲集,16开本,封面两只鹅鹉在五线谱上唱歌,也是在“文革”中丢失的。80年代初我在北京大学兼课,李老师住在北大附近,我还曾到她家作客。教化学的林老师,十几年前他女儿与我联系过,说还记得我和我弟弟,可惜只见了一面,他就去世了。
图书馆翟先生,耳朵有病常贴着纱布。教务处杨宝琴先生,爱人去世早,常带着一个小男孩去上班,很艰苦,有一年校庆我还见过她,坐在轮椅上,走路已不方便。
这些老师,教课都认真负责。学习三年,使我在文理各科打下了较扎实的基础,为后来升高中、考大学、参加工作,都起了较重要的作用。我高中上女一中,大学上辅仁大学历史系、研究生毕业留校,1952年随院系调整人北京师范大学。1961年庆祝附中60周年校庆时,我随我的老师,北师大陈垣校长同到附中祝贺,陈老校长写了“北京师大一附中60周年校庆纪念日”。转眼己35年过去了。
我们班男女同学大部分都继续上了附中高中,很多同学都在附中参加的“一二·九”运动。我高中在女一中,是在女一中参加的。去年我班李琦同志组织“为纪念‘一二·九’运动60周年一部分老校友回母校座谈会”,也约我参加了。我虽高中不在附中,与同班同学还是不断有来往的。
今年3月16日,我班女生在京同学五人:陈宝静(陈浩)、初槛成(胡朋)、王世智、刘淑贞和我,在我家聚会,算来离我们相识已65年,这是一次不寻常的聚会,五人中有四位还珍藏着1932年1月所拍的全班合影,真是难能可贵,同学的感情以及我们对附中的感情,仍然很深,永不能忘。
附中的教育,影响着我们的人生,影响着我们前进的道路,我们永远不忘附中,永远不忘附中的培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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