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杜出院了。老杜把他的胃留在了手术室。老杜说,我无胃了,我无所谓了。脸上带着轻松的微笑。
老杜与我的岳父住在同一个病室。第一次见到他时,小护士正在给他打吊针,不知道是护士太紧张,还是老杜的皮太厚,针头总是找不到血管。锐利的铁器在老杜的皮肤上戮了无数个洞,我们在一旁看得胆颤心惊,老杜却微笑着安慰护士:别紧张,只怪我的血管不争气,你慢慢找,总能找到的。
来病房看望老杜的人很多,一拨一拨的,不带礼品,也不带客套话,好像只是专程来听老杜讲他的“无胃”的感觉。讲的人眉飞色舞,听的人哈哈大笑,惹得值班护士过来制止。
当然,更多的时间,病房里只剩下老杜与我岳父。两位病友谈什么,我不得而知;过几天后,我发觉老杜对我岳父的病情与心情了解得居然比我还多还细还彻底,令我好生惭愧。老岳父的病尚未确诊,病人疑窦丛生,优心忡忡。听老杜开导我的老岳父,对症下药,虚实结合。有家常话、大实话,有辩证法、精神分析法,还有孔孟的乐天知命,老庄的顺其自然·一
老杜不是哲学家,也不是心理学家,用他自己的话说,只是一位“下台干部”。在这个小病房里,则是一位无胃、无谓或者无畏的病人。
老杜出院了,带着无胃的身体。老杜握着我老岳父的手,久久不松开,我看着两位病友的眼里都喻着泪。他睡过的病床一直空着,床头柜上的金钱菊却依然明朗而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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