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林黛玉,那更是一个比之贾宝玉经受着更加沉重压抑的悲剧性格。封建礼教的千斤磐石压死了她的生命,桎梏着她的心灵,但是,她是在痛苦的抗争中终结了她的生命的。虽然是“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箱剑严相逼”,却毁灭不了她的“孤标傲世”的精神,她的如花的生命被践踏了,而她的“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的形象,却仍然以傲岸不驯的精神,活在人们的心目里。
这样一个充满悲剧感情而却倔强不屈的叛逆的形象,也不是当时普遍的存在—至少在大观园贵族少女的行列里,她是一个十分特殊的存在—分明是经过作家理想熔铸的典型形象。十九世纪的俄国革命民主主义者杜勃罗留波夫,曾经把奥斯特洛夫斯基的名著《大雷雨》里的卡杰林娜的形象称为“黑暗王国里的一线光明”,我想至少在这种意义上,贾宝玉、林黛玉的叛逆形象,也是当之无愧的。
所以整个说来,《红楼梦》虽然是一部现实主义作品,却又不能不承认,在宝、黛的形象创造上,作者也注入了一定漫精神的内容。而且在这两个人物的形象和环境的创造里,那种浓郁的诗情基调,强烈的色彩烘托,也分明是显示了积极浪漫主义艺术手法的某些特点。何其芳同志在他的《论<红楼梦>》里有过这样一段话:“……《红楼梦》这部巨著为这个古老的社会作了一次最深刻的描写,就象在历史的新时代将要到来之前,给旧时代作了一个总的判决一样。它好象对读者说。这些古老的制度和风习是如此根深蒂固而又如此不合理,让它们快些灭亡吧!虽然在这沉沉地睡着的黑夜里,我无法知道将要到来的是怎样一个黎明,我也无法知道人的幸福的自由的生活怎样才可以获得,但我已经诅咒了那些黑暗的事物,歌颂了我的梦想。”我以为这样来评价《红楼梦》的思想和艺术成就,是比较公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