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第一次拥抱了我

    被举在父亲的肩膀上，距离褪色的褐色地毯有六英尺二英寸，我手里拿着一个天使迟疑着放到了圣诞树的顶端。我的头轻轻擦过天花板的顶部。从装饰过的道格拉斯冷衫上坠落的念头在我脑海中一闪而过。父亲的手牢牢地抓着我，我知道我不会跌下去。当他教我骑车时，我没有摔到坚硬的地面上;当他教我怎样投球时，我也没有摔倒，他用双手示范我手的位置。力量、耐性与坚毅是一个男人之所以成为父亲的特征。所以如果父亲讲的“金发人和三只熊”的故事同母亲讲的相互矛盾又怎样?三只熊给金发人买了一辆敞篷车吗?他们一起开车去度周末了吗?淮在意父亲要做的晚餐是不是一碗可可松饼?他是我的一切。

    我们常在一起做一些特别的事。像每天当他下班时，我藏到他最喜爱的褐色椅子后等他找我。他装作不知道我在那儿，说着:“艾丽嘉在哪儿?”接下来是五分钟的搔痒游戏。他甚至对我有个昵称，取自疯狂一词的打头字母，他叫我艾嘉B。父亲给我很多礼物，我能得到我渴望的任何东西，我是父亲的小公主。

    在我十岁时，我改变了对父亲的看法。直到现在我仍不能确切地了解父亲到底做了什么。我在夜里听见父亲在隔壁房间压低了嗓音的谈话声，母亲遮遮掩掩的声音似乎在责备着父亲。不一会我又陷人了睡梦中，直到父亲用手猛击浴室的门才又被惊醒。我马上意识到这不是通常的争吵。他们决定离婚了。

    离婚，法定的解除婚姻，对我来说它意味着我再也看不见我的父亲了。现在还有谁会将我举起来让我把天使挂在树上?谁会和我一起玩棒球?谁会四处找我?谁会为我的第一次约会感到高兴?

    对父亲的怨恨在我的血管中流淌。他怎么能对他唯一的女儿这样做?

    现在我十七岁了，我的父母仍然是分开的。每天父亲都会从他的住处开车到我们这儿待到晚上九点半。在那三个小时里，我们装作是一家人。我与父亲相聚的时间也许比我那些父母在一起的朋友更多。然而我见到父亲时并不多交谈。他问我学校的情况，我问他工作的事情。每天晚上他都吻我的额头，然后说:“我爱你。明天下班后见。”我爱我的父亲，但是在他身边我仍感到冷漠和尴尬。

    两个星期前，父亲这些年来第一次拥抱了我。当我把头埋进他怀里时，解脱的感觉掠过我全身。我觉得我好像哭了，似乎消融了七年来的怨恨与厌恶，似乎我无声的泪水打湿了他的衬衫，可是，我没有。相反，我把它们留给了一场郁闷的电影。这个拥抱对我来说意味着太多事情，它把我的记忆带回到了过去，回到了我们在海边放风筝的时候，回到了我们浇花用水管嬉戏的时候，尤其是回到了我们玩巨浪游戏的时候，他在我们的泳池里从背后袭击我，将我抓在他的胳膊里抛向空中，让我落人冰凉清澈的水中，水花四溅。

    当他把我从怀里放开时，怨恨又回到我心中。我曾希望我的填充玩具能变成活的，和我一起玩茶会;现在，我希望父亲能再一次成为我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