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中山装,戴近视眼镜的孙老师,捧着花名册熟悉新生。“孟广德!”听到叫我的名字,我赶忙站起“到!”“这个名字倒好记。—请坐!”因为我的名字同县名有点重复之嫌,所以就有几个新生扭头看我。孙老师把全班50个同学都拷贝到他头脑子里,其整个过程都是极其严肃的,不露半点笑容。
孙老师既是我们的班主任,又带我们的语文。他凭着对学生的无限爱心和渊博的知识,深深地吸引着全班同学。给我印象最深的是,在给我们讲鲁迅的小说《祥林嫂》时,他十分投入地模仿几个主人公的腔调,声情并茂,形象生动。全班同学就象在欣赏一本精彩的话剧,聚精会神,下课铃响全然不觉。
当孙老师得知我幼年失母,家境贫寒时,对我表示极大的同情和无微不至的关怀。一次我感冒发烧,睡在宿舍床上不能上课,他一上午跑到宿舍两次,给我送来感冒药和开水,握着我的手说:“不要着急,好好休息,缺的课慢慢想办法补上。”我望着孙老师慈父般的面容,感动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孙老师家离邱村中学有7-8里田埂路,他经常是守着我们住校生下晚自习后,才独自匆匆摸黑往家赶。在我们高考复习进入白热化阶段时,孙老师日渐消瘦。有一天晚自习结束,我刚要回宿舍,孙老师叫住了我。“能不能陪我回家?”我说“行!”于是孙老师在操场一角等我将书本送到宿舍。待我返回操场,见孙老师蹲缩在树影里,我忙间:“孙老师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没什么,只是头有点晕。你扶我走一会就好了。”
我握住孙老师伸过来的手,吃了一惊,手凉的怕人,并在不住地颤抖。学校附近就有一所医院,我说先扶老师到医院去一下.孙老师说什么也不肯。我握着冰凉颤抖的手坚持道:“孙老师,不去不行,您病得不轻?”孙老师见我太固执,就板着面孔喊道:“孟广德,听我的!”我毫无办法,只好扶着孙老师走进漆黑的田埂。
过了很长时间,孙老师对我说:“你不知道,医生都喜欢小题大作,象我们这深更半夜去敲门,医生不叫你住院才怪呢?你们现在就象正待收割的庄稼,我能安心去住院吗?拿你来说吧,母亲已过
早地去世,家境又不好,如果因为我在这关键时刻耽误了你,你将来不说我孙老师误人子弟吗?……”我无言以对,只觉眼眶潮湿。
返校的路上,孙老师要我为他保密,不要对任何同学说他身体不好,以免动摇军心。第二天,头两节语文课,孙老师脸色苍白.额上渗出豆大的汗珠。我的心提起老高,深怕他支持不住,孙老师就用眼飞快地瞪我一下。两节课下来,孙老师除了用手帕擦了几下额上的汗珠,同平时没有什么异样。
毕业时.我们这些来自农家的孩子,没有什么礼物送给老师.有的只是眼泪和寄托在一张张明信片上的一颗颗天真纯洁的心。看着大家哭成一团,孙老师劝道:“别哭了,别哭了。大家都是一个县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见着面了。”说这话时,孙老师也掏出了手帕擦眼睛。
然而,现实并没象孙老师预言的那样,生活的浪潮把我推到合肥安家落户,我们一别就是14年。我很想念敬爱的孙老师,近日收到他寄来的一张照片,仍是中山装、戴近视眼睛。照片的背景既没有雄奇险峻的山峰,也没有鳞次栉比的高楼,只是一片碧绿的花生地。望着孙老师的照片,我不禁想到,敬爱的孙老师,您不就是一株碧绿的不愿将果实挂在枝头炫摺而深埋在地下的花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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