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眸,那揪心的泪

    万头攒动的站台上，是挥舞着手臂的人群，母亲两行浑浊的老泪，将我的心揪痛。

    尽管夜夜的梦中我置身于大学校园，尽管高考分数下来后让全村人欢呼了好久，但我知道，就算那张大学录取通知单飞到我的手中，我能做的，只有把它益好、藏好。父亲早逝，母亲多病，妹妹年幼，就算将两间破房子在内的所有家当进行拍卖，我也抬不起想要跨入大学校门的腿。我的许许多多的记忆，是母亲何背劳作的身影，是小妹要别的小朋友某样东西的凄凉，是我负一身疲惫在灯下写写划划的执著。每当新学期开始，是我难握的日子，数完一张张皱皱巴巴的票子，我的心总有被掏空了似的痛楚。别的同学几张崭新的钞票轻轻松松地从那个老师手中换回了一张收据，只有我捧着个大纸包，在那不耐烦的点数后，然后有一句长长的、重重的叹惜：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哇!

    录取通知单还是如期而至，乡亲们挤在窄窄的小屋内兴奋地谈论着。母亲展开了她那张早已爬上皱纹的舒松的脸，小妹在人堆里钻来钻去，我却呆呆地瞧着通知单上的学费预告—那是个天文数字。别的同学此时想的是大学校园的多姿多彩的生活，我却想宁愿不要考上，也不要让母亲在欢喜后再来如我一样的发呆。乡亲们陆续走了，屋里骤然安静下来，母亲象突然想起来似的问我要交纳多少学费。我久久无语，母亲走过来握住我的手，建，我们会有办法的。”

    于是，我们就每夭的东奔西跑。而在这个贫困的山区。又有几家能有余款?几天下来，母亲跑累了，而学费仍只是个数字。我下决心要收回我十几年来的大学梦，该是我来撑这个家的时候了。那天下午我爬上了村后那个高高的石山崖，不记得我当时想了些什么，只记得放眼望去，到处是片片绿意。

    我收拾好行李，准备象村里许多伙伴一样南下打工。我把那一本本不知被我翻了多少遍的书捆好，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我无力挽回上天设下的不公，心中无言的呐喊是那样的苍白无力。一阵急骤的脚步向我奔来，我知道那是每天跑我家几次的老村长，我不敢抬头用泪眼和他相对。“孩子，不用难过，有钱了!”老村长的话仿佛从天边飘来，字字敲打着我的心，我猛然抬起了头。一张从广东寄来的汇款单，一张有3000元金额的汇款单!在汇款单的附言栏内，写着几行工工整整的字：小建，祝贺你!我们这点钱也许是杯水车薪，请收下童年伙伴的一点心意。我知道了，是他们，那些自幼与我一起在田间爬滚的儿时伙伴，将出卖劳动力的微薄收入，一分分凑成了这张在我手里发颤的汇款单!我想对老村长说些什么，我只感到我的喉头又硬又胀，我一头扑进了在旁边发愣的母亲的怀里，第一次大哭起来，为自己、为母亲、为这个破旧的家、更为那些可敬可爱的儿时伙伴。

    启程了，车窗外是送行的乡亲。母亲的双颊挂满了泪珠，小妹夹在人群中忽闪着那双黑眸，列车牵引着乡亲们的目光。我无言地挥挥手，开始了自己的又一个历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