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峰子亭久识”是我表演单口相声时的名字。我并没有拜师,名字是随意取的。不过我非常喜欢这个名字。
小学三年级那年冬天,我在附近图书馆的书架上看到一本写着《儿童曲艺场》的书,从这本书里,我开始知道单口相声。
书中收录了好几个有趣的小故事。我历来就喜欢听人讲故事、说笑话,所以很快就迷上了单口相声,并全部读完了“儿童曲艺场”丛书。到四年级后,我开始阅读其他单口相声作品。
“儿童曲艺场”里介绍了什么是曲艺场。曲艺场诞生于江户时代,一直到今天,它仍是普通百姓的娱乐场所。书里还写道:在曲艺场可以听到各种各样的单口相声。相声演员表演时登上的舞台叫“高座”,演员上下“高座”时,场内会播放增加舞台气氛的节奏性很强的音乐。观众进人曲艺场时要脱鞋,服务员会把鞋收起来,散场时又替客人取出。
快到四年级暑假的时候,我对妈妈说:“哪怕就一次也行,真想去曲艺场看看。”
“你说的曲艺场,是指表演单口相声的地方?”妈妈问道。
“是的。”
“那就在暑假里去一次吧。”
妈妈帮我寻找曲艺场。横滨好像没有常设的,晚上经常有演出,可对我来说太晚了。于是,妈妈给她的好友睦美打电话商量。睦美非常喜爱单口相声。
我喜欢古典相声,也很想体验旧时曲艺场的气氛。睦美考虑到这些情况后向我们介绍了位于新宿的末广亭。我们还约好睦美、我、妈妈和姐姐四人一道去。
8月10日,我们先在新宿伊势丹百货商店前碰面后再去末广亭。去末广亭要穿过伊势丹前的大马路,再从一个十字路口进去。刚进十字路口,四周突然变得安静起来。再往左一拐就到了。木制结构的末广亭看上去像戏园子,前面摆满许多写着演员名字的木板,名字是用墨汁写的。一想到这就是曲艺场,我顿时欢快起来,拉着妈妈和姐姐在屋子前拍照留念。
人口侧面有一个很小的售票处,卖票的是个老婆婆。人口处的门用木头做框,中间镶嵌着玻璃。进到里边,四周显得阴暗、陈旧。正想要脱鞋时,却见大家都直接进去,我吃了一惊。睦美说:“现在已没有要脱鞋的曲艺场了。”原以为还能见到专门看鞋子的人。我不免感到有些失望。
里面跟电影院一样,椅子摆了一排又一排。和电影院不同的是,四周悬挂着许多灯笼,左右两侧的观众席位高出一截,上面铺满厚厚一层草垫。白天的演出即将开始,场内几乎座无虚席。睦美说:“咱们上侧席吧”。于是,我们脱下鞋子爬上侧席。侧席的边栏宽约20公分,上边有盖,里面可放东西。我揭开盖子一看,里边空空的。我想边拦里面可能是搁行李用的,盖上盖后,可以放饭盒点心之类吧。这时,服务员将我脱下的鞋子拿过来,打开我面前的边拦塞了进去。啊,原来是放鞋子用的。我感到几分意外。
侧席的草垫越靠近边拦越低,坐着坐着就往前滑。
“这地板有些倾斜。”我说。
“都往前边挤,这样便可多坐些人。”睦美告诉我。看来这里什么都是经过仔细考虑后才建造的。
按书上写的,第一个出场的叫“前座”,是正在操练中的演员。演出开始,上来的果真是位年轻小伙子。据说相声演员从“前座”开始操练的,有一定积累后叫“二目’,,最后演技成熟时被称为“真打”。
演员一个接一个地登台表演。每位演员讲的内容都不一样。我想他们一定知道许多曲目。“越到后边,演员的水平就越高。新手们肚子里货不多,只好先出来表演他们会的节目。到了后边,高手们登台表演前边新手没有演过的节目。单口相声有许多规矩,如:不能连续讲盗贼故事。”睦美给我讲解道。
曲艺场不光表演单口相声,还有由两位演员一起讲说滑稽故事的对口相声以及魔术、杂技等。魔术和杂技都非常有趣。我始终没弄明白魔术怎样玩的,当看到陀螺在刀刃上边转边滑时,我紧张得捏了一把汗。
转眼到了4点半,白天的演出全部结束。这天不是节假日,白天和晚上的观众都是同一波人,我们便决定继续观看晚上的演出。大部分观众都出去了,我们移到前方座席上。“一起吃吧。”睦美说着,从印有伊势丹百货商店字样的晌物袋里取出面包。我暗自想道:考虑得真周到啊。
“边吃边听也没关系。曲艺场很随便。”睦美说道。我一直以为听相声时吃东西未免有些不尊重演员,听睦美说后感到十分意外。
晚上的演出从5点开始。常上电视的口技演员江户家小猫以及表演剪纸的演员都出来了。江户家小猫模仿黄莺、猫和鸡的叫声,就跟真的一模一样。据说口技演员的秘诀就是全身投人,如模仿鸡时,就得把自己看做是一只鸡。剪纸演员眨眼间剪出舞女和棒球选手,简直就跟变戏法一样。随后出来许多演员表演单口相声和杂技。
我仔细观察单口相声演员,感觉到他们似乎是根据观众情况来选择曲目的。末广亭的“高座”和后台之间是用纸拉门隔开的,拉门上的纸有几处破洞,时常可以看到有人从破洞往前台瞅。“演员们先从那些破洞看看到场的观众什么人多,然后再决定上演什么。”睦美说道。演员们的脑子里装了许多故事,他们根据观众的情况从中挑选合适的。真了不起。单口相声演员喜欢说自己是傻瓜,能记住那么多故事,说明他们脑子非常好使。
“快到7点了。准备回去吧。”妈妈说道。
“再看一会儿。”我说。
今晚演员中还有古今亭志辅,他常出现在电视里。我们决定看完古今亭志辅的演出后再回去。古今亭志辅表演的是我最喜欢的“前世狗”,说的一条狗投胎变成人的故事。古今亭志辅表演的那条狗非常可爱,特别招人喜欢。
离开末广亭时,已过七点半了。我喜欢单口相声,本来没打算看其它节目,但对口相声、杂技、魔术等都非常有意思。睦美告诉我:“单口相声意外的节目叫‘杂耍’,曲艺场上演的不光是单口相声,还包括对口相声、杂技、魔术、剪纸等。”
我想曲艺场真是一个好玩的地方,除单口相声外,还有许多精彩的节目,有些节目是故意惊吓观众的。从书本上读单口相声作品固然非常有趣,但看演员表演却另有一番情趣:演老头像老头,扮傻子像傻子。我想一定还会再来曲艺场看表演,听相声。
去曲艺场之后,我越发喜欢单口相声了。听我说图书馆的收录单口相声作品的书已全部读完,睦美便寄来一大箱借给我读,我定好每天阅读一部分。这样一来,我的日常生活似乎都跟单口相声发生关系了。“这好像是‘大杂院里赏樱花,”,“那似乎是‘老头与阿八。’”我经常从许多琐事联想起相声作品。我希望有一天能和朋友们一道开怀大笑。
12月,四年级一班举办迎新辞旧晚会,想表演的人可定好节目在大家面前表演。我开始想表演魔术,但有好几位同学都演,我便决定找别的节目。对了!我想起单口相声。
我从睦美借给我的书中挑选了一尽短小易懂的故事,题目叫“初拜天神”,说的是一个淘气鬼与他父亲新年一起去参拜天神的事。难懂的词语请教姆妈后改成易懂的,故事情节也稍作裁剪,这样记起来省事不少。一切定好,我以迎新晚会为目标开始拼命练习。记住故事情节后,我先在妈妈面前表演。
“应该多配些动作。”
“将淘气儿子和他父亲脸的朝向掉过来。”
妈妈给我提了不少建议。
演出当天,我把用毛笔写的“初拜天神”的白纸和向父亲借的折扇带到学校。在家里讲已很熟练,但在同学们面前能否表演得好,我还没有把握。快轮到我时,我的心坪坪直跳。
该我上场了。我把写有“初拜天神”的白纸贴到黑板上,将防灾用的头巾铺在黑板前的地板上当坐垫,然后盘腿端端正正地坐好,双手撑着地面规规矩矩地鞠了一躬。同学们纷纷鼓掌。“请允许我讲一个无聊的故事……”。我开始表演,教室里顿时安静下来。我开始有些紧张,但逐渐沉着下来,能和练习时一样讲了。在我认为大家会笑的地方,同学们果然捧腹大笑。我终于松了口气,暗自庆贺自己成功。“这里该笑了。下次让同学笑得更欢吧。”我越演越进入角色。
“让大家笑话了,真不该让我爸爸来。”
我说完收场白后又向大家鞠了一躬。同学们报以热烈的掌声。班主任舔田老师也微笑着使劲鼓掌。我没想到同学们会那样高兴,内心非常喜悦。
“这么长的故事都记住了,真不容易。”舔田老师赞扬我。
元旦过后,睦美给我寄来一个包裹,里面是两块手帕和两把折扇。单口相声演员用的折扇有些特别,先头部分不尖。这样可以用来做筷子或当烟管。手帕则用做钱包或书信。下次再演时,我就更像一个真正的单口相声演员了。手帕和折扇成为我的宝物。
3月,四年一班举行告别会,我在会上表演了单口相声“死神”。故事讲的是有一个人认识了死神后能知道他人的寿命。这次我决定用睦美送的折扇当蜡烛,用手帕表演把钱包起来。我讲完后,同学们热烈鼓掌,舔田老师和专门来听我讲相声的校长都面带微笑。单口相声有让大家欢快的魅力,我这样想道。
去年暑假以后的冬假和春假,我都去了曲艺场。今年暑假,我又去了末广亭。这一次,我在末广亭听到了“醋豆腐”、“金明竹”等曲目。
“醋豆腐”讲的是为教训不懂装懂的阔少,故意把快发臭的豆腐说成珍肴而让阔少吃下去的故事。这个故事我在睦美借我的书中刚刚读过,所以我听了一会儿马上就知道是“醋豆腐”,心情格外高兴。书里的“醋豆腐”自然有趣,但看到相声演员表演吃下醋豆腐时的痛苦模样,我感觉到还是在现场看的好。而且说是古典相声,但在曲目之间插人许多时髦的话题,我非常敬佩这些仔细阅读报纸和观看电视的演员们。
我全家都喜爱单口相声,经常使用相声语言。如想喝茶时说:“茶真可怕”;吃煎鱼时说:“再瞅一眼对门吧”;吃不爱吃的东西时说:“醋豆腐只能吃一口”。
单口相声产生于江户时代。因此,现在表演时也大都使用古色古香的道具和房屋。然而,不管是现在还是过去,人们欣赏单口相声、喜爱单口相声的心情却没有发生变化。作品中登场的人物全都是无忧无虑、充满人情味的人。
我通过阅读作品、观看真正的演出并实地表演,越来越喜欢单口相声了。今后我会阅读更多的作品,观看更多的演出,进行更多的表演,以让“峰子亭久识”练就一身好本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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