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的宝物

    今年以来，电视和报纸老是报道小孩遭父母虐待或责打的消息。我看到这些消息时，心里总是在想:“又发生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父母虐待孩子，这在我家是不可想像的。然而，现实中却真正在发生，我感到非常不可思议。5月的一个星期天，我和妈妈一起乘火车时，令人难以相信的事情在我眼前发生了。因为是假日，火车非常空。一位看上去很年轻的妈妈带着一个三岁左右的小男孩，她十分生气，使劲地打孩子。我开始听不清她说些什么，当别的乘客看到她的行为后纷纷停下自己的话，车厢里变得安静起来以后，我终于知道了那位妈妈生气的理由。

    “为什么在刚才的车站不撒?尿布又湿了，还把屎拉在上面。要说多少次才明白?你这笨蛋。”

    那位妈妈的表情非常让人害怕。小男孩吓坏了，他大概以为哭也会挨骂，便一声不吭地望着地面。我感到有些难过，因为小孩要长大一点后才会根据自己的情况提前大小便或忍耐一会，上六年级的我也是最近才明白这个道理的。可是，这位妈妈却想根据自己的需要来让那么小的孩子撒尿，当小孩没那样做时，她便凶狠地训斥。我想，大概是这样的母亲将来会虐待孩子吧。我妈妈朝前方坐着，什么也没说。到下一站后，我和妈妈下了火车，两人都没有提到刚才发生的事情，办完事后就回家了。晚饭时，妈妈好像刚想起似地向我谈起了火车里发生的事。

    “真由佳，你怎么看那小男孩的妈妈?你哥哥和你还在夹尿布的时候，妈妈不能坐火车，所以没有遇到这种事。但我能理解那位妈妈的心情。刚换上的纸尿布就给弄湿了，刚才要他撒尿他又不撒。有时候大人也有大人的难处，好容易赶上的火车，为了换尿布而下来坐下一趟的话，要花费许多时间。”

    “话是那么说，可那位妈妈生气的方式却是绝对不好的。”我说道，语气略带反抗。

    “妈妈也认为她不应发那么大的火。要不然，小孩子会认为拉屎撒尿是一件坏事。对了，吃完饭后，妈妈给你看样好东西，你快吃吧。”

    妈妈温和地说道。我便赶紧吃完饭，等妈妈收拾好后一起看妈妈说的好东西。

    “是件什么好东西呢?和今天发生的事有没有关系?”

    我非常激动;跟着妈妈走去。妈妈打开壁柜，从底边掏出一个我从未见过的箱子。箱子上写着:贵重宝物。

    “妈妈的宝物是什么呢?快打开盖吧。箱子这么大，这宝物一定不小。”我催促妈妈。箱子里一定装满了妈妈最喜欢的一些小东西，要不就是戒指、项链之类的。我紧张得都能听到心脏在坪坪直跳的声音。妈妈打开了箱子，里面装的是几块白布条，和我想像的截然相反。

    “这算什么贵重宝物?”自己没猜对，再加上一种被妈妈骗了的感觉，我闹起情绪来。然而，妈妈满面微笑，就好像见到了久别的友人。

    “这是什么?”我不耐烦地间道。

    “是你哥哥和你用过的尿布。妈妈怀上你哥哥时，奶奶给买了块白布，妈妈把白布裁小，仔细地缝成尿布。这也是妈妈为你哥和你做的头一件事。这一块，你哥和你都用过的，你闻闻，味道挺好的，上边还有奶味呢。”

    妈妈说着，递给我一块尿布。屎尿味还差不多，哪来什么好味道呢?不会的，尿布一定很臭。我心里一边嘀咕，一边接过来轻轻地闻了一下。果真跟妈妈说的那样，尿布散发出一股甜甜的奶味。甜甜的奶味就像刚捣好的年糕，抹去了我心中的愤愤不平，我觉得有一股暖流顿时渗入我心扉。

    “这可真是妈妈的宝物。你俩吃奶的时候，尽管已有很好的纸尿布卖，但妈妈很少使用。布做的尿片，湿了就不舒服，你们就哭起来。妈妈赶紧替你们换上干净的尿布，可没过一会儿，你们又哭了。妈妈一看，又尿湿了。经常是这样，妈妈得洗很多很多的尿布。天气好，太阳大的时候，看到白白的尿布晾在外边迎风招展，妈妈的心里美滋滋的。真由佳还小，不懂妈妈的心思。这些尿布留下了妈妈最美好的回忆。真由佳做妈妈后就会明白的。”

    妈妈面带微笑，看上去非常高兴。我为自己有这样的好妈妈而感到自豪。虽说母亲照料孩子是应该的，但一想到我哥和我都是在妈妈这种看不见的爱意中长大，幸福感便油然而生。尽管妈妈在白天的火车里一言未发，但我好像明白了妈妈想说什么。现在的时代，方便的东西容易卖出去，人们也省事。做妈妈的用不着洗尿布，纸尿布用完后扔掉就行。而且，看电视广告说，有一种使用特种纸做的尿布，小孩尿二三次也不会感到不舒服，这样妈妈也用不着老换了。我想说一句尿布生产厂不愿意听的话:这样下去，方便是方便，但妈妈对孩子的爱意会变淡。要是没有火车里的那一幕，要是妈妈不给我看她的宝物，我或许将来也会成为一位完全依靠纸尿布的妈妈。最近，垃圾不断增加，如何减少垃圾已成为一个很大的课题。如果全日本的妈妈都使用纸尿布，用完后又当垃圾扔掉，这样无疑会增加大量的垃圾。不仅小孩，最近老人使用的纸尿布也飞快增加，如何处理这个问题，我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不过，看过一些电视节目的介绍后，我觉得从护理人员的角度来看，老人使用纸尿布是可以理解的。但小孩的尿布，我认为在家时应使用布做的，只有外出或妈妈忙得没时间洗时才使用纸尿布。我这样说，生产纸尿布的公司一定很生气，但我觉得这样考虑是对的。

    那以后，我好几次在晚上进人被子后就想:火车里挨骂的小男孩现在怎么样了呢?他还在挨骂吗?或许他自己已能说要上厕所，妈妈开始表扬他了吧。

    小男孩难过的表情现在还时常浮现在我眼里，要是能再和他们相会，我真希望看到小男孩和他妈妈有说有笑，看到他欢快的表情。昨天，因为家庭课要练习裁缝，我求妈妈说:“我想缝一块尿布，请妈妈教我。”妈妈把一块漂白布裁成合适的长度，我一针一针地、认认真真地缝好了一块尿布，心情比缝抹布时紧张多了。再过十几年，我要能嫁出去，知道自己肚子里有孩子后，我一定会想起妈妈的宝物，我也会一针一针地把我的爱意缝到尿布里去，把尿布洗得干干净净的。这一天到来之前，我将发奋努力，我希望自己能与过去有些不同。同时，我衷心希望能少听到一些虐待和贵打孩子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