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学习,往往秉烛夜读。清风静月夜,端坐案前,书童立于一旁展纸研墨,送茶摇扇—此谓富贵人家。穷苦子弟哪有这般福气!即使习字诵读,也不能素烛一支或油灯一盏,身边有老母缝补衣衫,共以光亮为伴。于是或囊萤映雪,或凿壁偷光,竟成为萃萃学子千古楷模。
常诵读古诗,吟味中发觉古人总把烛与离愁别绪连在一起,留下许多脍炙人口的诗句。老杜《赠士》有句:“今夕复何夕,共此灯烛花。”小杜《蹭别》似更了然:“蜡烛有心还惜别,替人垂泪到天明。”不过,我最喜欢李商隐《夜雨寄北》:“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蜡炬成灰泪始干”,或许,正是因烛燃得彻底,燃得悲壮,才成为代代文人骚客诵吟的真情写照吧。
而今,对于都市生活的人们来说,烛仅用来预备临时断电,较多用在生日祝贺或晚会聚餐,作情调点缀。
不通电与缺饮水、行路难,是目前尚未脱贫地区闭塞落后的典型标志。那些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人们,夜晚仍守着油灯、烛光,男人修理农具,女人缝线织衣,孩子写作功课,无不祈盼那明亮的电灯,把城里的文明早点引来。对此,小一辈人心更切,情更迫。
我不知道烛究竟经历了怎样的生成、沿革,也不晓得它距今到底传了多少年、多少代。见过各款各式的蜡烛。无论洋人制的抑或土法产的,或用来观赏或纯属实用,那用线或纸做的被石蜡紧紧包裹着的蕊捻儿,总会随着蜡的耗尽,出现被火燃烧毕的黑色灰烬。此时的火苗便会不安地摇晃、跳跃。
“烛花!”惊喜中,我禁不住雀跃。儿时的记忆里,常闪念着烛光里的奶奶的身影,用头替轻轻挑去结成美丽烛花上的灰,静静守候,那流淌、凝固、再流淌的烛泪。
没有比梦幻之为现实更令人喜庆了。前年回故乡省亲,看到生养我的童年的小村不仅通了铁路,装了自来水,而且乡亲们打场、磨面都有了电相助,就连民间传统的元宵灯节旋转放光的千灯百盏,大多是以电装点。走街穿巷如同置身灯的海洋,又似驾临浩繁星光。
可是,总还忘不掉留在心头的那一盏盏烛光。在艰辛的岁月里,那光亮曾给众多的人带来慰藉;烛泪,分明蕴涵着希望、孕育着新生。—虽然这已似是遥远了的记忆。
我对烛的情致是细腻的,月白风清,烛光寒寒,显得宁静而祥和。也许,无论到什么时候,烛都会永久地存在吧。因为岁月就在那寒光里嫩着,无息无语,用一滴滴的泪,汇成生命的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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