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的腊月真冷啊,刺骨的冷风从半尺厚的窗帘、门帘里钻进屋里,又从衣缝钻进我的衣服里,真是冰心彻骨地冷。屋子不大,只有三间,可是四十瓦的白炽灯发出的光,在这已能闻见年味的时候还是暗了点,再上家里那陈旧的老式家具,越发让人觉得压抑起来。
极少有这样的夜晚,我和父亲分坐在酒桌两旁,桌上摆着两小碟凉菜和一瓶董公酒。母亲则倚坐在炕沿上,担心地看着我和父亲。我很清楚母亲的拥有千千心结的心。父亲刚从几千里以外的大伯的白事中赶回,于是这世上只有父亲一个人来默默追忆一个世纪来王家的兴衰荣辱。
父亲已经喝了一斤多白酒,他说他没醉,还要开一瓶白酒,母亲一向不敢劝阻,可她又怕父亲喝死了。于是我坐在了父亲的对面。可妈妈又怕我也从此变成酒鬼。她已经陪伴酒鬼半辈子了。
“生不逢时奈何天,酸甜苦辣几十年……”父亲边喝边唱。“来,咱爷俩干一杯,女儿今天陪你喝。”“来,干!人生得意须尽欢。”我一口气把酒喝干。于是胃腹都暖暖的,一种畅快感涌上心头。我频频举杯,远远超过了父亲的速度。美酒啊,越喝越畅快!
“酒没了,不喝了,妈,爸不会死,我知道。”一阵眩晕.我倒进母亲怀中。
不知过了多久,我睁开双眼,我躺在自己的小炕上,棉衣也没脱。刚要起来,却没力气。我昨夜真的喝醉了。我开始害怕。一向规规矩矩为亲戚所称道的女大学生竟然喝醉了。这绝非偶然。我过去一年里活得太累了,没有美好的一点点。情场、战场和考场处处失意!不经意中我失去了太多,我感到我的路不那么很宽了。我以后怎么办?就这样了?像女作家萧红那样独吟苦酒,似水流年,像爸爸一样悲观度日?可我又是谁?有何资格?是啊,我才大二我还年轻,我还要……
我使了很大力气坐了起来。过了一会儿,我来到父亲的房里,老人家正呆呆地倚在炕墙上,头发乱蓬蓬的,眼里布满了血丝。他看到了我,嘴角动了一下,又茫茫然地看着别处。沉默好久,他才看着我说:“好了吗?以后,你别喝酒了,会损伤记忆力的,你还年轻。我老了,不中用了,所以……”我生气地瞪着父亲。父亲终于低下了头去。半晌,他才说:“我不配当你的父亲,我以后不喝了。不过我离岗后打算回沈阳一个人住一段时间……”我终于控制不住自己,扑进父亲怀中,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母亲的哭声也从外屋传进来。“以后,咱们家会好起来的。”
烟消云散。暖暖的阳光透过窗子照了进来。一家人都行动起来,准备过年。是的,无论是谁都没有理由不好好生活,因为这世界并不是只有你自己。明白了,又醉了,这次是在幸福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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