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然找到《小王子》,一个中午就看完了。以前我看过这个故事,大概是在小学一年级吧。那时并不喜欢它,里面没有小公主,没有历尽辛苦的婚礼,没有法力无边的巫师,只有一只痴心狐狸、一朵傲气的花、一条冷血蛇和一群莫名其妙的人,仅此而已。我那时喜欢的是写到“他们从此过上了幸福生活”就结束的童话故事,也许我的想像力也就到此为止吧。
小时候我是一个怎样的孩子?曾站在镜子前自言自语;曾在小床上放一根棍子,因为怕而又不敢说,结果把腿划了一道长口子;曾无助地站在全班小朋友面前,被阿姨拎着耳朵也找不到自己的座位;曾放学后找不到回家的路,在田野上跑到流下泪来。那时,我并不是一个明朗的孩子,我一直不会放声大笑,在被别人逗得实在无奈时,只好把嘴角弯上去,好让他停下来。我一直哭不出声音,眼泪不住下掉却只硬在喉咙里,久久地停不下来。我曾是一个瘦黑且丑丑的孩子,站在陌生人的面前,会吧嗒吧嗒地眨眼却说不出话,在幼儿园里学的歌也从来都唱得走调,更不会左一下右一下地摆头,做出乖巧的样子。
一个这样的孩子居然也长大了,不知何时我学会了开怀大笑,学会了大声说话,学会了对伤心事做出无所谓的样子。如今,倘若我再对人说我曾有一段日子不愿和别人说话,每天站在镜子前自言自语,一定很难有人相信了。他们看我笑得开心,听我说很多有意思的事,就会以为我是比较快乐坚强的人。我变了,我现今可以自由自在地和陌生人聊天,可以从地上看到一个喜欢的地名就一个人动身前往,可以提着沉重的箱子在陌生的大街上行走,不再害怕了。可骨子里我还是那个不明朗、不讨人喜欢的孩子,只是我的伤心全包上了调侃的糖衣皮儿。我已很久不说伤心事了,一说出来总会变成笑话,在别人和自己的笑声里看着那道伤口慢慢地结痴,最后变成一道淡淡的疤。可那个时候心里好疼啊,可我依旧笑得轻盈,还和大家一起打闹。
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一个让人放心和开心的人呢?不知道。究竟是什么让我改变的呢?小时候那些一个人的夏日,躺在核桃树光滑的树干上,眯着眼看浓绿的叶间跳动的阳光,好像有无数小小的金针在飞,那是天使们射出的箭,是它们让我改变的吗?那些无所事事的秋初,坐在麦地间吃一串串野葡萄,舌头都变紫了,小路上来来往往的人谁也看不到埋在金黄的麦浪里的我,我却可以隔着一根根细细的麦秆,看到一双双匆匆的鞋,却早已过时了。有多少个梦想就是这样被一点点丢掉的?也许,就是这样才让一个人改变的吧?所有简单却遥远的梦想被逐一收起,在笑声中看着自己的过往。
童年的片段无次序地在脑海里一一闪过,金黄的向日葵垂着头,我仰脸看着它,觉得它有话要说。它像一个大人那样关注我那些稀奇古怪的问题,可是却从不给出答案,我觉得它亲切而遥远,尽管它是我种下的,就在我家院子翻起的一块碎砖后露出的一小块土地上。当时院子里还种着许多植物,我常去看它们:在倒过几次淘洗绿豆的水的土地上长出了嫩苗,大大的西红柿来不及摘就裂了口,黄瓜须子徒劳地在空气中打卷儿,什么也没抓着。我还在院墙遮下的阴凉里发现了一株瘦瘦的草,它生长在阴干了雨水的砖上,那上面沉淀着一层薄泥,它的根顽强地跨过一块长长的砖,伸到砖缝中间的土里。在童年数不清的夏天的午后,我就这样在院子里站着或蹲着,那些故事像黄昏金红的阳光照在淡绿的窗帘上,又像晶亮的雨水溅到台阶上。现在,我就像那株野草,白色的根急切地跨过一块又一块砖。有时候在树荫下望天就会有一阵恍惚,再回望四周就会发现又回到了从前,高大的核桃树下站着一个瘦黑且丑丑的小人儿。
小时候曾多少次怀着强烈的渴望,在只有自已知道的位置埋下一堆五颜六色的碎玻璃,希望它们有一天会变成宝藏。可现在还记得那些地方吗?那一把攒了好久的颜色,依旧寂寞地躺在泥土里,等着那个瘦小的孩子。她人到哪儿去了?
她被风越吹越远,像一粒干燥的沙粒,像一个丢了主人的影子。现在,她暂时停在一座古老而美丽的城市里,在一座大园子里行色匆匆,像隔着麦秆看到的那一双双鞋。她现在长高了,可依旧是黑黑瘦瘦的。她经常骑着车匆匆赶路,看着一棵棵树从身后闪过却顾不上抬头看一眼阳光。童年的事一件件在脑子里化开,如同沉在杯底的方糖,稠稠的,蜜似的颜色,半流动地一晃一晃,让她静静地流泪,不论是快乐还是忧伤。
这座城市的夏天来了,雨后的天还算蓝。一个人的成长是由谁决定的?根据什么?有没有人说得清楚?也许这一切就像晾在阳台上的书,风把它翻至哪一页,故事就从哪里开始。听,风在哗啦哗啦地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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