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很久没有看月,也很久没有看月的心情了——当那四下寂寥无人的时候,当那远方阑珊的灯火的最后一痕依稀的余音消融在岑寂中的时候,当那一钩弯弯的新月斜倚在高远的碧落上的时候,一个闲闲的人,一缕淡淡的月光,一点浅浅的清影,曲曲折折的小径,疏疏朗朗的柳枝,仿佛全是透明的,透明得折射出那清澈的优伤……
本以为这样的图景早已离我而远去了,无意中又得了些许闲暇,而徘徊于月光之下了,四下皆静寂,偶有半声鸣啼—或许是夜行的鹤鸽——融化消散在干枯而空洞的岑寂中,像滴员在水中化开,散去,只留下些细腻而沉郁的水一般的心情。
月光洒在大地上,膝脆在远山,朦胧在柳梢,朦胧在眼前、在心间。本已平静悠然了的心弦纷乱了,像那被清澈的月光复杂化了的空寂暗夜,可这月光却还依然如此的净,恰似一泓见底的溪水;依然如此的薄,仿佛冬晨怡然的朝雾;依然如此的轻,如同杯中逸散的茶香,可它又如此地不着实物,径自穿越了一切繁杂的世事,竟直将一线清冷投射于我的心湖,凝起那佣怅的冰凌。若有如此的月光,也自当有一轮朗月了。我自是明了,然而我却不敢看天上的月——这样明澈的月光的源头,也应是一弯冰冷的新月了。每当我见到那斜倚在深黯夜空的那轮新月,就会想起她那微卷的、仿佛是盛着几许哀愁的睫毛——望着月儿在天空中东升西落,好似看见她在人群里走来又走去。这种近在咫尺的分离,又如何不使我的心灵进发出碎裂时清脆的哀鸣,化为片片零落的枯叶呢?
可毕竟,我还是抬起了头,是啊,久违了你这夜的圣者与主宰,我竟欣喜于你的清晖投射出的清浅的哀伤了;若没有你那如水的月光,我心中久已干枯的种子又怎会胀开尘世的甲壳,萌生那清愁的幼芽呢?
黑夜的行板在沉睡的天空与大地间回荡,不知造物主拨动的哪根本初之弦,竟共鸣出这样幽深而空灵的歌,我倾听着,而心中一FA浅浅的佣怅都忽然浓厚而沉重起来——弯新月,像冰一般清冷而光滑地悬在天上,像刚刚清洗于周围清凉的秋气之中的。可这新的新月正恰是百代之前,饱览了兴衰成致,看惯了悲欢离合,历尽了尘世抢桑的那一轮。时光的潮水消磨了千古风流人物,却独将这月冲刷得益发皎洁而明净,让它在每个夜深的时刻,倚在天边,凝望着早已面目全非的人间,目的永远如斯,更照见了人生的短暂与脆弱了。
我沉吟着,在月下行,耳畔可以听到脚步声从天顶反射回来的清响,多少人曾如我一般?多少人正如我一般?更有多少人将如我一般呢?许许多多的过去、现在、将来的过客,不都将消逝在这冷月清晖的溪流中吗?李太白“长安一片月”的幽思,张若虚“海上明月共潮声”的吟咏,李长吉“老兔寒翰泣无色”的奇想,苏东坡“明月几时有”的感慨……而今月下之人已逝,那月下的幽情也将成为月升月落的旋律中一个个渐弱的音符,终将隐没在随时间而去的月光的波涛中了。
我沉思着,却感到身边斑驳的黑暗正在退化回那不可琢磨的虚空——浓云正涂抹于清朗的夜空之上。月亮投出了她的最后一誉,匆匆关上了最后一扇窗,周围又回复于创世之时的空虚与寂寞,而我却生出了一丝缥缈的安慰—岂止这月下的人不能长久,即便是天上的月。不也有阴晦残缺吗?于是怅然而返,只在心中留住一片明净空阔的月光了。
后记:一觉醒来,才知是南柯一梦。望窗外,也无月,也无我,只是一片唤不醒的阴郁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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