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回来吧!您都60了,还死守着那片地,图啥?”
“树,种一棵是一棵;草,植一片是一片。我的200亩沙地就快转绿了……”
“转绿了,您还得看着。现在的偷牧者赶着一大群牛到处啃别人的草,要利不要命,您还有精力和他们周旋吗?回来享享清福吧!”
“不回去!”虽说不心忍伤了孩子,可为了绿洲,我横下心来,按了开关,于是眼前一闪,通讯屏一片漆黑。
我的心里也是一片漆黑。转过身去,窗外是一轮回月,像睡得膝胧的眼——防护林外又起风啦。这耗费了我大半生积蓄的绿洲,是喂给黄沙还是送给偷牧者呢?
偷牧者……
“偷牧者,抓住了一个!”助手小林冲进来,“终于抓住了,就在区治安办,您去看看?”“好的。”正想着他呢,竟自个儿撞上来了,去会会。
“小林,你说他们为什么总要在别人的牧场放牧呢?他们没有定居点吗,要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您这就不做得行情啦!现在天然草场不断退化,畜牧不得不改为饲养。可饲料中大部分的有害物质都积累在家禽体内,人长期食用这种家禽,有害物质就转移到人体内,导致内分泌失调。大城市的人们要求自然、健康,野味吃不着,放养的家畜就成了珍品,价格都飞上天了!您说这不是‘人为财死’吗!”
还没来得及多想,就到了区治安办。一进门,就见到屋里坐了位小伙子,二十出头,脸有点黑,却没有草原汉子的粗犷,手里摆弄着个小控制器,完全不是我想象中一肚子坏水的样子。治安办主任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解释道:“他是智能罪犯,往牛的脑中植人控制芯片,就可以遥控了。要不是我们的通讯系统受了干扰,还真难逮。好了,你跟他谈吧。”
面对这个文静的小伙子,我收起怒气,说:“你的技术不错。”“我阿爸教我的。”他头也不抬,“那时我们一家人靠养牛还可以生活,谁也不想干犯法的事情。”“那时?什么意思,现在呢?”我好像感到了点什么。他轻轻抬了抬头,看了我一眼,继续冷淡地说:“那两年我们搬了四次家。沙子又追上来了,搬家的费用高,阿爸说先挨过冬天,开春就走。可有一天我喂完牛回家,屋子已经成了墓地……我身无分文,就卖了头牛,换点钱,从此……”
其实我早该猜到的,这样的故事多年来我已不知听过多少了……也许他还可以挽救,于是我问:“老实说.卖牛的钱都用在哪里了?”“没有用!”他抬起头,倔强地辩解,“都存着呢!我要买一块草场,种树、安家,再也不要受风沙的袭击!”
沉默……
“小林,我拍案而起,大声喊道,“给我起草一份无偿转让合同!……找去找主任谈谈。”
屋外,膝胧的月光照着苍老的我。老了,回去吧。草原上升起不落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