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较起来,散文的兴波就比小说显得困难一些,这是因其特质与小说不同所致。如果要区分小说与散文,不须说很多特征,只说一点就行——人物的感情层次与人物之间的关系。人物之间的关系复杂,人物的感情层次拉大,这便是小说,而人物少,感情层次不拉大,便是散文。因为这二者是构成“情节”及情节生动与否的关键,小说是依靠情节的,情节可谓它的“基石”,但散文却不依靠它。可以说,小说的兴波是人物运动、碰撞的形态所致,而散文的兴波多为主观的、个人化的主观心灵运动“轨迹”所致。它一般通过感情的升华,感情的抑扬和环境的对比,来达到兴波的目的。
感情的升华说通俗一点即是散文中的抒情和议论。为什么要有此一笔?乃兴波之需要也。如前所述,小说兴波相当容易,通过人物之间的矛盾冲突,矛盾纽结即可达到目的。而散文却不能,它在“人”方面没有多少风波可写,而在“事”方面也不能获得多少精彩刺激的成分(那是故事的任务),它的叙事可能也是很平静,但在叙事之后的抒情议论—这心灵的波澜的掀起却是常常不可缺少的,从“兴波”的角度说,它是给文章增加生动性,从主题的角度看,它实际是主题的升华和点染。最明显的例子是范仲淹的《岳阳楼记》,它选择了“春和景明”和“淫雨霏霏”两个画面进行描写,如果没有每段后面的议论,那文章的生动性和深刻性会削弱不少。
读过一篇一位女大学生的散文《校徽》,写一位师范学院的女大学生在列车上面对一个佩戴名牌大学校徽的同龄人陡生自卑感、失落感,而不愿、也不敢佩戴自己校徽的场面。文章通过女大学生独特的视角看外面的世界,通过心灵的矛盾斗争来咀嚼“当教师”的得失。通过列车_L的“薄师”的所见所闻.她的冰冷的心开始暖融了,自信和自尊开始重建了,而佩戴上了校徽。
这一段感情升华的议论文字,就使文章显得不平静了。它犹如拧开了喷泉的开关,使得平静的水面倏然升起水柱,美丽而灿烂。
感情的抑扬也是散文兴波的手段之一。散文的情感因素比小说浓烈得多,作者在文中的感情的起伏——一抑一扬的波动就能冲击读者的心弦,从而达到共鸣。这种抑扬因素的产生是与人们对事物的认识紧密相连的。人们认识事物的过程,是一个由表入里,由浅人深的过程。一开始由于了解的肤浅片面,往往会形成一种错觉,甚至造成误会,后来,经过深人了解,误会慢慢消除,错觉也会得以纠正,如果把这样的过程写出,就形成了文章的抑扬手法,能给读者留下深刻的印象。
抑扬手法的运用,多先抑后扬,也有先扬后抑的,这要根据作者的写作目的而定。目的在于扬,可采取先抑之法;目的在于抑,可采取先扬之法。如鲁迅的《范爱农》、杨朔的《荔枝蜜》、贾平凹的《丑石》都是先抑后扬之法,广播散文《谁最美》运用的是先扬后抑之法。在一些小说、戏剧中,这种抑扬手法也较多见。但其表现区别在于,小说重外在的描写,散文重内心的展示。
环境的对比也能达到兴波的目的。色调不间、对比悬殊的环境,犹如两个无法统一的画面,但它要“统一”在一篇文章中,必然会造成一种落差感而激发起作者的心灵波澜。同时这种色调境界强烈的对比,可以比较出事物质的高下文野,展示事物丑的或美的一面,以决定人的褒贬取舍态度,从而使读者内心起波澜。这样的散文较多,如茅盾的《香市》写昔日香市之盛和大革命后的衰,通过一盛一衰的强烈对比展示了30年代中国农村极度凋敝的景象。鲁迅的《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通过百草园的天真有趣和三味书屋的枯燥无味的对比描写,有力地鞭答封建教育制度对一代少年的精神摧残。还有前面提及过的《岳阳楼记》,也是通过洞庭湖的美好平朴和风雨交织的画面形成强烈对比,然后以“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超然环境的感悟,揭示了“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主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