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灯光

     我随爸爸、妈妈搬进省城哈尔滨市已经五年了。五年来，我坐在宽敞明亮的教室里上课，也认识了许多和蔼可亲的老师，而我却时时忘不了—那遥远的故乡的启蒙老师，忘不了—那常常闪烁在黄土小屋里的灯光。我们老师姓张，三十来岁，是个性格温顺的人。面孔瘦瘦的，梳着短发，穿一身褪了色的蓝衣服。一双眼睛总是笑眯眯的。即使批评人的时候，那眼睛也不会透出逼人的光。听说她有一个孩子，一个多病的婆婆，可她和男老师一样，时常在学校值夜班。那时候，我常常睡懒觉，每天都是妈妈把我喊起来。简单地洗一把脸，吃一点干粮，就往学校跑。我的手被(cun)裂了，冻得肿了起来，像个小馒头。

    一天上课，做课堂练习的时候，我的手有些疼，拿不住笔，又加上我本来就是个马马虎虎的人，便趴在桌上揉着手没有动笔。张老师走过来问:“你怎么不做啊?”我没有回答。“你不会?”我摇摇头。“那，你为什么不做呢?”她的目光是那么和善，温柔，真像一股涓涓的春水，注入我的心田。我小声地说:“我手疼。”“手怎么啦，我看看。”我怯生生地伸出手去。她捧着我的手，轻轻地抚摸着说:“那你先看书吧。”下课以后，她把我叫到办公室，往脸盆里倒了些水，对我说:“洗洗!’飞那口气是命令，但是微笑的命令。我顺从地把手放进热水里洗了洗。她又拿出一盒蛤州油，用手指挖出了小块抹在我的手上:“好好擦擦。”

    我抬头看着她，想听她再说几句什么话，可她什么也没说。那天，我知道她夜里在学校值班，决定回家补上作业送给她。傍晚，我带着作业，和两个小朋友急匆匆地向村头的学校跑去，夜幕下的校园静悄悄的。那一溜黄土房像一头疲惫的巨兽蹲伏在那里。中间的那两间办公室里，正透出黄色的灯光。挂满霜花的窗子，使我看不清里面的一切。我们敲了敲门闯进屋子，只见张老师正在埋头批改作业。一见我们，又是让坐，又是倒水，简直是在招待客人。然后微笑着问:“你们有事吗?”我说:“送作业。”她惊喜地看着我说:“好，好，我看看!”说完便捂着嘴咳嗽。我迟疑了，不想把作业递给她，不想让她再劳累。她瞅着我说:“怎么不给我?”

    “我不想让你批了。”“为什么?”她微笑着问。“你太累了。”她笑了，伸了伸胳膊，挺了挺胸说:“我哪有累的样子呀。”说完又要咳嗽，这回她紧紧地闭着嘴，忍住了。我不忍心地把作业交给了她，她看得那样认真。不时用手堵住嘴，肩头抖动着。可始终没有咳出声来。她不但把我错的题改过来，而且又讲解了好几遍。临别时，她要送我们，被我们拦住了。那正是三星移到中天的时候，屋里的灯光显得更加明亮……老师啊，老师，您就是灯光，我心中的灯光。我虽然远离了你，可那遥远的灯光仍时时闪烁在我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