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埠头”掠影

    满载《第二课堂》冬令营营员的小火轮突然弯进一条两丈余宽的河流，青砖、黑瓦、翘檐便开始映入了我的眼帘。老师介绍说，这就是江南古镇—角直，是叶圣陶老先生早年任教过的地方，叶老的名篇《多收了三五斗》就是以此地作为创作模特的。上岸后，我们首先要去参观的便是“万盛米行”，哦，太难得了。此刻，“装满粮食的敞口船、明瓦天棚、糜间、帐柜、石阶，还有那万盛米行的金字招牌……”都一齐涌入我的脑海，我努力地想象着叶老笔下当年“河埠头”的模样。走了大约一刻钟，越过五六顶小桥，队伍突然停了下来。

    一幢双开间的老式瓦房出现在我的眼前，临河的却是一律灰白的石灰砖墙，向导说:“这就是当年的‘万盛米行夕，解放后，已改建成镇粮管所的仓库了。”老实说，我有点失望。然而，当年的河埠头我毕竟看到了，十来级一尺宽的花岗岩石阶从岸上一直排入暗绿色的河水中，“烂菜皮”之类的东西可不见了。一个妇女正蹲着洗菜，一旁的竹篮子里，绿绿的菜中还点缀着几只红红的苹果。时值冬令，当然不会有集米的敞口船。河对面有一只水泥船停泊着。

    女的在船头烧饭;男的正坐在船中央喝酒，一边慢慢地喝着，一边还用软软的吴语与岸边的乡亲招呼，语调柔婉中带有欣喜，实在好听，当然不会是什么“牢骚和反抗”;两个穿花袄的小女孩在船舷上奔跑，从头追到尾，从尾跑到头，嬉耍个没完……“呜—”，一声汽笛长鸣，近处桥洞里又钻出一艘小火轮，船头上载着一对紫绛红的单人沙发，旁边还搁着整箱整箱的啤酒;船舱中央伫立着一只大衣柜，闪亮的镜子上贴着一个大红“喜喜”字，它好像正咧着嘴巴在笑个不停……我也高当了，古老的小镇是陌生的，但又是熟悉的。

    我放眼四周，再也看不到有人戴破毡帽和穿破棉袄了，满眼是崭新的绒线帽和滑雪衫来来往往。我信步在小镇的河埠头。刚才洗菜的妇女，拎着水淋淋的竹篮，微仰着脸，从河埠头拾级而上，她友好地朝我笑了笑，我也用微笑向她致意。她朝“万盛米行”旁的一幢旧式楼房走去，我发现，她家暗棕色的门上，贴着一副醒目的大红对联:“春满大地百花鲜，日暖小镇千家乐”。我确实没有看到昔日的“万盛米行”，但我见到了今日的“万盛”!祝你从今永远万物昌盛—角直!倘日后有幸，我还要前来旧地重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