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色长城

    儿年前曾去八达岭看长城。那蜿蜒曲折的壮丽建筑，常引起我对已往英雄们的怀想。 这儿年，时常在南海之滨看到绿色的长城。那攒接云天、直薄大海的防护林带，使我眼界大开，更激起我对社会主义时代的新英雄无限的崇敬。 令人惊讶的是，这些林带儿乎都由木麻黄组成，在海滩造林又都有着一段异常艰苦的历史。因此，一看到木麻黄就会想起造林的英雄人民;一想起海边的造林英雄，就会想起这种英雄树。木麻黄在我心目中是人格化了。 这树儿，乍见有点古怪。远看似柏，却长着针叶;近看象松，针叶上又有节。六年前初搬到现在的住处时，隔壁邻居种的那儿株，就已经高出围墙，不时探头探脑向我窥看。我看它英伟不如红棉，绰约不如楹树，既无鲜艳的花朵，枝叶也不婆婆，没有什么特别吸引人的地方。不大留意;也就没有打听它的名字。

   一九五七年冬天，我们去电白县博贺港参观，这才大大开窍起来。原来广东沿海第一条人工防护林带就是木麻黄林带。在窗前日夜与我为邻的小树，竟是英雄树! 当时博贺林带早已枝柯交错，浓荫障日，蔚为壮观。但是，仅仅在那以前的四、五年，这里还是一片沙荒。博贺港是南海上有数的大渔港之一。居民绝大部分是渔民。一男的终年同海洋打交道，女的终年同沙荒打交道。人们常说南方青山绿水，看不到飞沙走石、黄尘蔽天的景象。其实象博贺那样的地方就不然。每当大风刮来，整个镇子完全笼罩在昏昏蒙蒙的尘雾之中。房里房外是沙，园里井里是沙，每年要被飞沙吞掉好些土地。 博贺的人民，特别是妇女，真不愧是英雄时代的好汉。她们看到男子们正在成功地征服着海洋，自己也勇敢地担当起征服沙荒的责任。有趣的是，她们选择了木麻黄这树种。它耐早，受咸，适宜于沙质土壤。越是在别的树木难以种活，或者活了也难以长大的海边沙荒地，它就越长得快，长得好。但是，在海滩种树，毕竟是创举。没水没肥，又容易烫死。

   尽管品种优秀如木麻黄，也不是可以一帆风顺地成长起来的。 这些妇女并不气馁。她们挖穴下肥，挑水点种。有时甚至要从儿里路外挑淡水，然后穿着木屐走过烫脚的沙滩，去抢救被灼热的沙土围攻着的幼苗。种下，死了;死了，再种。几经失败，才走向成功，造成一条宽儿十米，长几十公里的林带。 世界上往往好事多磨。等到幼树成林，又突然遭到绵介虫的袭击。绵介虫，长在枝与叶之间，外面象裹着一团棉絮，抓不胜抓:梳不胜梳，繁殖得很快。没多久就看到林木萧条，一片垂危景象。很多妇女曾为此伤心痛哭。 就这样完了吗?《封神榜》上的法宝，一物制一物。对付捣乱的家伙，总是有办法的。她们从科学研究机关请来了一种专吃绵介虫的宝贝，叫做澳洲瓢虫。这种虫象个小瓢，肛壳上有些黑点，能飞能跑，比绵介虫繁殖得更快。就靠它打了一场大歼灭战，这条林带才最后巩固下 来。我们去参观的时候，这座绿色长城已经十 分成功地起到防风、固沙、保屋、护人的作用了。 过去博贺港周围儿乎寸草不生，群众烧柴也成 为一个严重间题。自那以后，仅在林带打些枝、条就已够用而有余。 从此，我的脑子里深深印下博贺林带的影子。一谈到海滩造林，我就说:博贺林带。后来湛江地区的同志们告诉我、这个印象落后了。

   在他们那里，更大规模的木麻黄林带已在湛江港外的南三岛上建立起来。而且，全区两千公里的海岸线上，已经造起八百多公里的防护林带。很可惜，一直没有机会去南三岛。我相信那里会有更雄伟的绿色长城在。 最近到汕头地区去，我发现自己又落后了。过去一直以为进行大规模海滩造林的地区主要在湛江，哪知，同湛江地区东西相映辉的是，汕头地区早已把陆丰、惠来、潮阳、澄海、饶平五个县沿海的沙荒绝大部分栽上了木麻黄，建立起许多座绿色长城来。 那天，我们到饶平县东界公社去看林带。一路上，县里的同志指点关山，为我们介绍情况。使我大感兴趣的是，这一片防风林带建成之后，不但抢救了许多房屋田园，而且竟然在沙漠上开出了甘泉，海滩上垦出了良田。九月下旬，十级以上的强台风曾经掠过此地。木麻黄充分显示了它的既刚又柔的性格，抗御了风暴，没有受到摧残。林间空地上一畦畦被木麻黄维护着的早作物，因为一番风雨，反而长得更加葱笼。 无垠碧海，一片银滩。如此江山本来就够明媚娇艳，惹人喜爱的了。

    现在，绿色林带，通逸西去，更添壮丽景色。在一列参天大树之前，主人告诉我们说:“这是第一批。”就是它们，经受了拓荒者的艰辛，踩成了这条胜利的路，这些树现在已经高达四、五丈，胸径也有十多厘米了。在它旁边，我看到一条稍矮的，再一条次矮的，还有许多条更矮的林带，已经成长起来，汇成林海，此刻正在迎风起舞，发出欢呼。 望着这郁郁苍苍的林区，听着林外奔腾澎湃的海涛，我禁不住心潮起伏，轻声说道: 带的好样呵，第一批屹立在海边沙荒上的英雄树! 带的好样呵，第一批在海滩上造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