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金小子

流金大二寒假回家，带着女朋友牧牧。牧牧是一个娇小的女孩，北方人里少见的玲珑，她的玲珑不是因为身材的矮小、瘦弱，而是因为牧牧的安静性格，相反，牧牧的身高有162公分，短短的窄瘦身体，长长的四肢，是最最时髦的体形，而她常常以微笑代替说话的性格更是让流金喜欢的。、流金带着牧牧在他生长的城市里穿行，告诉牧牧他小时候的故事，不过是五六年前的事，让流金讲得像经历了一个世纪的沧桑，牧牧安静地听着，她的安静可以被认为是羡慕和崇拜，也可以被认为是对流金吹牛的·宽容，还可以被认为是对流金的漫不经心。就看流金是(}么样的心.青。学校当然是流金不能放过的地方，在学校门口的时候，流金正在和牧牧哇啦哇啦地讲着什么。有一群学生从门里涌出，是假一期补习的学生，寂静的校园里顿时掀起了一小团喧嚣:一个像企钨一样的笨重身影裹在那群闹嚷嚷的孩子当中，那是‘个孕妇，…她穿了一件红色的半长羽绒服，宽宽的裤子，厚重的棉鞋，笨拙!而谨慎地将脚轮流落在地面上。

流金初始没有注意这个孕妇，但{很快他的眼睛又溜回到那个孕妇的身上，他认r出来，是校医白1燕燕。流金震动地说不出话来，这是那个娇小的、玲珑的、口本}玩偶一样的白燕燕吗?牧牧感觉到了流金的变化，问:“怎么了?‘，流金缓过神来，看着牧牧说:“没有，没怎么。我们走吧。”那时流金正处在身子骨拔节的当口，十六七岁的男孩都这么疯长。骨骼、肌肉、脏器、毛发昼夜不停地鸣叫着扩张、拉长、长快的速度让人害怕。流金妈妈说:“流金，千万不要一夜醒来，你脚丫子搭拉到床外边去了，一伸胳膊，长袖衬衫成了短袖衬衫，一伸腿，长裤变成了短裤。那得把妈妈愁死。”流金说，妈，你科幻电影看多了，我不能那样。可是流金对自己也是有点难以把握，甚至脾气都有点拿不准。比如，自从变声以后流金不大愿意说话一了，他嫌自己说话的声音震得慌，他还不习’}T刚刚长出来的唇须，剃掉吧，没什么可剃的，不剃吧，分明有一层轻轻的青色，脸上又时时出现一些红彤彤的小痘痘，这些小把戏将流金弄得无可奈何、哭笑不得。流金在那一段时间里，火气极大，总有一股怒气烧在心里。那一仗就是在那种脾气下打起来的。后来想一想实在没什么大不了的，简直是没有原因。流金和几个哥们玩双杠，二班的几个男孩在另一边玩另一个双杠，折腾几回以后便有了比试的意思。这边的动作有点歪，那边就笑一阵，那边的动作稀松了些，流金几个就吹儿声口哨。后来，有三个女孩远远地看他们，三个小辫子头凑在一起嘀咕些什么，再哪哪咕咕地笑一会儿，女生嘛，都那德性，一点小事笑成什么似的。但那笑声、嘀咕声在那个时候就成了催化剂。流金和几个哥们渐渐没了动静，轮番上去作出最险最漂亮的姿势，二班的渐渐处在了下峰。忽然，二班的几个小子停了下来，排成了一排，抄着手，撇着嘴，看流金呼呼地前翻后滚，然后“傲”地一阵哄。他们的不战状态成了流金努力的嘲笑，他们的不屑构成了对流金的侮辱。流金忽地跳下双杠，使了个眼色，哥儿几个晃了过去。后来就开打，相互都挂了彩。流金伤得最重，额头拉到什么上，成了寿星头不说，还出了血，糊了满脸。二班的男生散了，流金的儿个哥们犹豫着，不知是继续陪着流金还是回去上课。这时，白燕燕站在他们面前，她是刚刚从卫校毕业分来的校医。她让其他的同学上课，让流金跟着她走。白燕燕拿掉流金挡着伤口的手，看了看伤势，说:“跟我来吧。”把流金领到了校医室。流金感觉着白燕燕刚才把手握在他手上的感觉，心情立即平静了。心想，那是一只多小的手，像小鸟的爪子，细巧、柔软，只是没有尖利的爪尖。白燕燕没留指甲，指头秃秃的。流金的手已经延展得很大了，关节突出，肉比较少，加上刚才的运动和混战，流金的手火热，白燕燕的手便显得温凉，经过j”打架的宣泄，那点凉意和柔软迅速平静了流金的情绪。流金坐在校医室的白色椅予上，白燕燕端过来一个方盘子给流金处理伤口。白燕燕是怕的吧?她紧紧地抿着嘴唇，细细的眉头整着，表情有点紧张。流金咬牙挺着，伤口给棉签擦的时候比撞的时候还疼，疼得狠了，流金吸了一口气。白燕燕也跟着吸了一口气，·说:“坚持一会儿。”吸气的时候，白燕燕的胸脯起起伏伏正对着流金的脸，有淡淡的香味从衬衫里旖旎出来，流金有点眩晕。流金不知道眩晕来自伤口的失血和疼痛还是来自白燕燕的温馨味道。伤口其实不大不深，包却很大。白燕燕怕流金难为情，用纱布和胶带把那个包也包了起来。又夹了酒精棉球给流金的脸蹭蹭干净。流金被拾掇出一了基本的模样。白燕燕拉了一个凳，坐在流金的对面，不像老师，她刚刚到学校，还没学会老师式的冷嘲热讽和漠不关心，也不像医生，没有医生的唯利是图和冰冷傲慢，白燕燕是姐姐的样子，女孩天生而来的对男孩的温柔和慈爱。她问流金:‘你怎么办呢?回去，班主任不得说你呀。”看着白燕燕比自己还犯愁的样子，流金心里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行为是幼稚的，甚至有点可笑，他为自己的行为后悔了，他不该让白燕燕这样的女孩犯愁。流金心里还有一点别的东西产生，是流金自己说不大清楚的东西。不说那次打架的后果。只说流金自打架以后安静了许多，他不再怒气冲冲，他安静得有了心事一般，安静得有些温柔。流金仍到校医室换药，每次都老实地坐在那把椅子上，看白燕燕轻轻地忙碌一小会儿，再给自己换药。因为校医室没什么病人，所以，流金去了白燕燕都要现准备。流金喜欢这几分钟的时光，他爱自己的伤口，不希望它愈合得太快。白燕燕站在他前面的时候，两只俏俏的圆包凸在衣服里面。流金回家研究了一下挂在阳台里妈妈的零碎衣物，文胸有绣花的，有光面的，有带钢丝的，有不带纲丝的，有带带子的，有不带带子的，无带的文胸是穿服式裙装戴的。流金断定白燕燕穿的全都是有带的。他没搞懂有钢丝的什么时候穿，会舒服吗?白燕燕穿紧身T恤最好看，不像班里的女生，要么就没长开，要么就是胸脯大面积铺开膨胀得让人莫名其妙。

他喜欢小巧的白燕燕。有一次，流金的鼻子触到了其中的一只，流金的脸砰的一下红了，他根本就没有感觉到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但他真的大大地慌乱了。白燕燕问他:“老师批评你一了?”“嗯。”“你爸妈骂你了?”“嗯。”“那几个同学呢?”“嗯”。白燕燕笑笑:“嗯是什么意思?”流金的脸涨得更红了。白燕燕奇怪地看看流金。现在还有羞涩的男孩吗?少见。都是淘得要命，什么都过早地明白的小子。有一天，白燕燕说:“好了，以后不用换药了。”流金有些难过，虽然知道这是早晚的事儿。白燕燕又说，“以后别打架了。”流金答应:“不打了。”白燕燕自相矛盾地说:“不打架也没什么意思，男孩哪有不打架的?但不是不要打架。”流金更喜欢白燕燕了。流金知道了白燕燕的更多情况，她刚从卫校毕业，20岁，爸爸、妈妈都是退休教师，所以，她分配到学校当校医。

有个姐姐在外地。流金继续侦察，他要知道得更多些。他想知道自燕燕住在哪里。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白燕燕下班就回家，而流金几乎每晚都有补习。终于，有一天放学早，流金在校门口等，了山看见一r自燕燕从楼里出来。初秋的天气，傍晚明亮的橘色阳光，白燕燕的眼睛眯看，她穿着一件淡黄色的短袖Y恤，白色的宽松裤，一只淡蓝色的包背在后背上，像个高三的学生，又没有高三学生的疲惫和灰暗，白燕燕是明亮的女孩。流金转了一圈，从后面停在了白燕燕的身后，好像是恰巧遇到的一样，他打打呼:“白老师回家?”“流金。回家。”“你家在哪?我顺路带你一会儿。”“x又路。”“我顺路，你上来吧。”“警察不让‘〕”流金有点想笑，他班的女同学都不这样天真。他的豪气_L来了:“咱们走没警察的路。”白燕燕抵不住流金的盛情。她跳了一下坐在流金身后的座位上，把了一下流金的腰。流金觉得自己的腰结实极了，他挺直身体带着白燕燕刷地一下冲了出去，白燕燕不由地抓紧了流金。流金希望白燕燕的手永远不松开。流金庆幸高中生活有了白燕燕，他迅速成熟。白燕燕的角色让他不能有所进一步的行动，而他又是多么需要有这样的一段感情，他克制自己、控制自己，使自己的行为更像一个大人，以赢得白燕燕的信任，缩短和白燕燕的之间的距离。要上大学的前几天，流金找到了白燕燕的家，向白燕燕表达他的爱情。白燕燕微笑地听着流金信誓旦旦的决心:“你要等着我，等我毕业了回来，我们结婚。”流金拉着牧牧回家。他想，什么时候忘记的白燕燕呢?那时真是少年。成熟的过程包括对年少时承诺的背叛吗?他想起了他发誓言时白燕燕地微笑，那才是成年人的微笑呢。身边的牧牧多少有些像白燕燕，尤其是她的安静和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