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于梧,小时候家里栽这两棵巨大的梧桐树,喇叭形的紫花开得欣欣向荣,味道却令人不敢恭维。起风的时候总是刮落满地的花,当时学问太浅,纵使心里百般感触,却也万万想不到乱红飞过秋千去等等文艺语言,最后总是落得个嗷嗷叫的被赶去扫地。
这种记忆像是播放的影像带,被按了暂停键储存在我的大脑皮层里面。
白云苍狗,路遥水远。人生一世,笠下之凉,或许昙花一现,或许花死不开。
可是忽然有一天,我也忘记了哪一天,梧桐被伐掉了,说是挡了风水,误了前程。满树的花都在颤抖着哭泣,我也在哭泣,就像残雪笔下的白花一样,被贯着纯文学之名却让我浑身充满了不舒服的感觉,可能是因为太美好的东西被破坏的时候总会无措和难过,而往往是需要通过眼泪也发泄的。
再两年或者三年我再回去的时候,一棵小梧桐已经茁茁生机了,我还没来得及恳求把它移植走,却被老爸一把连根拔出,扔在烈日下,我疑惑,爸说斩草要除根,非得晒晒它才能死。我说我不懂我说为什么,爸说等等就懂了。出于对死字的惧怕我放弃了和爸爸争辩,我捉紧爸的衣角,被爸的脚步带的飞快,那弱小的梧桐的纤细的根在烈日下不停卷曲,仿佛真的在挣扎在求救一样,我觉得爸爸是个坏人,而我是个帮凶。
这种不安折磨了我许久,我终于寻得借口去看棵可怜的梧桐,果然如爸爸所言,已经死透了。心里说不透的怨恨和失望。
前段时间回家的时候,妈妈说我有一个挺年轻的邻居不幸得病去世了,爸妈都难过了几天,然后又开始各忙各的了,我忽然觉得很陌生,这是怎么了,我们不是都该很难过么,就像一棵梧桐轰然倒塌,花朵还欣欣向荣却要马上枯萎,我们不是该哭泣么。不是该哀悼的么
再见她的孩子的时候,我忽然想起那年在烈日下卷曲的梧桐,我小心翼翼的搭话,却惊诧于他们的神色自如,我惊慌而逃,这怎么可能。
回家可能心事太重,被妈婉言询问,我不解为什么他们好像还是过自己的生活?妈妈看了我十秒钟,然后在沙发上躺下,大家都很忙,难过有什么用?我看见妈妈双鬓的白发,尽管药染了好多次,可是怎么会挡得住时间调皮的手。
我长时间的沉默,然后,熄灯,睡觉,醒来,发呆,睡觉。
我再回来的时候,养了十年的狗丢了,不知进谁的嘴巴里面了,堂妹哭的泣不成声。妈劝了一句,现在人死了也就那样,别说一个畜生了。别难过了。我站在一边,面无波动,只有遗憾,没有难过。
原来我是梧桐,我已半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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