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子是我们初三时班主任的儿子,和我同年生。因为我成绩好,班主任便安排我和亮子坐在一起。那时候的亮子个子不高,又瘦。亮子总是傻傻地笑,牙齿不刷,黄黄的,头发也乱七八糟散发着一种说不清的怪味。和亮子同桌,我总是不知不觉就占去了一大半桌子和一大半凳子。书也是胡乱堆积直到侵人他的地盘。但亮子从来都没有说过什么,只是在我剩给他的那一小块天地里头也不抬地看书、做题。
亮子的确是很用功的。每次我天未亮到学校,亮子桌上已摆了好些做好的习题;走的时候,他仍坐在那里,乱蓬蓬的头发遮住了课本和纸,只看见笔尖在飞快地划动着。他们住校的人说,亮子每晚都要到12点以后才熄灯睡觉。但亮子的学习成绩总是在卜儿名的,不能拔尖,而他是很想上中专的,因为他吃的不是商品粮。亮子说:“那样,我爸妈也,也少负担了。”亮子有些结巴。转眼就到了毕业的时候。亮子也终于过五关斩六将熬到了中专复试。亮子的牙齿更黄了,头发也更乱了。填报考志愿时我们都把目光盯准了X X航空学校X X电力学校,而亮子却认认真真地填上了乾县师范。我们都打趣说:亮子,以后该管你爸叫老张老师把你叫小张老师了。亮子用手背在鼻子底下一蹭,嘿嘿地笑了。
后来我到了外地,亮子也如愿上了中师美术班。听同学说他还是每天长在教室里,不停地练书法和画画。亮子的字的确进步了不少,他写了很多信给我,让我在外面不要太想家,要照顾好自己同时也别忘了好好学习。亮子说,他总忘不了那段同桌的时光,说我爱哭鼻子爱撒娇让人讨厌,但他特佩服我的成绩文章还有潇洒的字迹。亮子写信总是语句不通又错别字满篇,但我明白他的意思。我放寒假到家的第二天亮子就来了。魁梧了好多,像个大小伙子了。牙齿刷得雪白,只是头发仍是乱七八糟的。亮子看见我先笑了,然后用手背在鼻子底下蹭,说:“你回来了?”亮子第一次叫我的小名。三年很快就过去了,亮子已经中师毕业,分到县城的小学校当美术老师。亮子说那些小孩可爱极了。走的时候去和亮子告别,远远地看见他站在他母亲的冰柜前忙碌地张罗着买卖,乱七八糟的头发一直遮到眼睛,又想起好友说亮子有了个温柔的女友,心里竟有一丝淡淡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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