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砌的瑞雪

震颤的房屋发出煎熬的呻吟，冲击波趾高气扬地伸出滴血的双臂抓碎一切，马达声四起，毒鹰呼啸而过，留下朵朵蘑菇云露出令人胆颤的微笑……

“不，啊——不……”皇帝似触电般地从噩梦中弹起，双眼失神地晃动，冷汗从他的脸上划过滴落，破碎了他的科技梦。

皇帝缓缓转过身来，深情却又迷茫地注视着那份才执行一年的«科技至尊——《龙腾帝国计划》，终于，他不甘心地伸出颤抖着的手，就在他双手触碰到纸的一刹那，纸忽化作一壶沸水，皇帝指尖被烫的通红，他惨叫着缩回双手……侍卫闻声冲来，同时还有前来年终述职的宰相。

皇帝叹息着挥手让侍卫退下，宰相颤巍巍地近前，扑通一声跪下，大殿静的可怕，丞相的喘息声如此清晰，他双手捧着一份《壬辰龙年政府年度报告》哆哆嗦嗦地递向皇帝，皇帝心中顿时一惊，这，这可是帝国的宰相啊，有什么能让这处变不惊、一身傲然之气的他今日如此狼狈？

皇帝接过报告，深吸一口气，定睛一看，眼前一黑，险些岔气。年度报告详细显示了执行科技改革的一年中国家各种变化——死亡率上升30％，新生儿畸形率上升70％，犯罪率保守数据65％，国家军队、政府机关濒于解散……这一年，射线、毒气、病菌武器这些前所未有的怪物相继问世，化作居心叵测之人的毒蝎，将毒汁浸入社会的每个角落，死亡率飙升，新生儿畸形，人心惶惶，再无信任；这一年，药水喷一喷，粪土变黄金，挥霍成了人们的常态，缺岗俨然独特的风景，国家机构半瘫痪，社会秩序高台跳水……

皇帝双眼睁的斗大，“科技至尊——龙腾帝国梦”化作一团浮云，支离破碎。大殿中空气凝固一般，只听见一滴清泪从皇帝面颊滑过，撞地，破碎。他闭上双眼，似暮霭初合，缓慢而无活力，他想起当初写下“科技至尊计划”时的意气风发，也忆起了那段没有科技时的不堪回首——

历史的车轮倒转，岁月淌回他父皇的时代。痴心于“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大道之行，沉醉在小国寡民的大梦之中。未曾想，这一梦，梦回的是史前那含泪的微笑。

中年妇女紧抱米罐，蹒跚地挪向灶台，用力却又不敢用力地拍打罐底，奢求倒出一缕希望——总也得让炊烟升起，尽管它总饱含着惆怅。饭好了，女人咽下口水，为自己的孩子和邻居的孩子一人盛上满满的一碗稀汤，哪管自己的辘辘饥肠？

冰雪携寒，涌入单薄的茅屋，那蜷在墙角满身绒毛的瘦猫缩了又缩，汉子颤颤地吸了口气，裹了裹褴褛的单衣，一把抓起火炉，迈向孤寡老人家……冰硌得脚生疼，那衣服上曾记下辛劳的洞此刻写满了辛酸。他，这咬牙的坚毅，如画。

……

一幅幅画面在皇帝的脑海划过，定格下最美的真情，凝固了最痛心的凄苦。“好人的悲凉是社会最大的悲哀。改革，必须改！”一声断喝，历史又前进到他登基的时刻。

先主驾鹤去，新君驭龙来。指点江山，天翻地覆，胸怀天下，强国大业。殚精竭虑，呕心沥血计划成；披星戴月，大刀阔斧蓝图现。皇帝是如此的意气风发，手握一纸宏图，衣袖一挥，要灰飞烟灭的便是全天下之瘴气……可是，你，错了。

此刻——老丞相缩作一团，将头深深埋下，他无法面对帝王——那倾泻而下的泪水，穿过《年度报告》滴下，滴得人心碎。

皇帝抽噎声阵阵，为何？励精图治却致此恶果！为何？振兴帝国终落得祸国殃民！不公啊，不公！那声声啜泣拷问着天道。

突然，那浸透纸张的滴滴泪水一跃而起，冲出纸面，在空中回旋，宛若颗颗晶莹的珍珠跃舞空中。最终，银光四射，皇帝的泪水汇作一条晶莹剔透的蛇，冲向《科技至尊计划》，咬其文嚼彼字，《科技至尊计划》飘飘欲起。刹那间，晶蛇隐去，金光四射，纸张化轴，腾空而起。一副卷轴在空中徐徐展开，晶蛇复现，变作如椽大笔，宣纸走墨，熠熠生辉的大字尽是箴言——

“夫民为贵，君为轻。当思以民为本，切记利民者昌。科技者，人文者，所以利民之法也。此二者，相辅相成，相随相融则若虎添双翼，任游天地而无敌，倘失一者，则如大鹏折驰而遇猛兽。故欲扬科技必融以人文，欲扬人文必辅以科技，人文科技二者兼得方天下清，四海平也。”

金光隐去，卷轴化作一本《科技意中人文情——癸巳祥蛇计划》，被帝王拥在怀中。

就在癸巳蛇年的钟声敲响之刻，有人看到一条晶莹剔透的蛇起舞空中，伴随着钟声，天际飘下朵朵雪花。瑞雪纷纷，盖去污垢，铺满吉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