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觉有什么要倾泻而出。每一个细胞都叫嚣着兴奋。忘记年龄的局限,不论思想的边界,尽管多浅薄,那也是一个独立于天地间的人细微的呼喊。
——题记
注:L——life 生活 S——science 科学 H—— humanity人文 我——people 人
“Hey!”天是灰的,这喊声却有点新鲜明朗的劲儿。
我听到S的呼喊的时候有些难掩的兴奋。然而皱皱鼻子,状作严肃又高姿态地向他走去。就像年事已高的领导恨小职员拂了他的面子,梗着脖子训道:“你这家伙,不是该安心在家替我整理花草的么?”
“Oh!当然是工作已经完成,特来向主人汇报。”
‘主人’二字我很受用,自然也就忽略了那青年人所持的我所一向看不惯的狂骄和飞扬,跟着S匆匆走向不远处的建筑。
树木葱茏,花圃就隐在其中。土地泛着潮气,那清甜味儿气势汹汹地占领了鼻腔。我望望井然立着的花束,上还凝着未干的水露。S手下的活计总是让人满意。想罢,转身进了那个山林之中豪奢得甚至有些格格不入的房子。
妻子L在壁炉前摆弄着几本旧书。齐肩卷发掺着白,再怎么装染也是无济于事。时间执拗的脾性就像海浪,怎样也不肯留下近旁的几点脚印。我有时看不惯妻子的沧桑,有时又觉得那沧桑带来的是无与伦比的美丽。蓦地就烦躁了起来。
“别动我的书。”
“如果我不动,你能找着的话。”
又是这样。总是这样。平淡却又强硬的无可辩驳,对的或是错的。小至洗碗这样的鸡毛蒜皮,大至怎样维继日子这样的基本问题,我就像个叛逆期的冲动少年,大部分的反抗小部分的顺从,结果却都一样的恼人。这总让我感到就像是被鱼刺划破了嗓子,垂涎面前鲜嫩的鱼肉,咽一口馋嘴的吐沫还生生得疼,不甘愤恨却又无可奈何。谁叫自己没出息。大部分时候,我们相互扶持。
“爸爸,你就别跟妈妈争了。”是我正值花季的女儿H,说话总带点可爱的后鼻音。她冲L笑着,善解人意,两个酒靥格外可爱:“反正你也没赢过。” “没争。”然后也扯了扯嘴角,做出个笑容来。似乎对着她,我总要刻意着。
说话间天已暗了下去。林间的风穿过窗户直刮进来。我有些寒意,哆嗦着跑上楼去,为自己罩了件厚夹克。
L在楼下喊我吃晚餐。
S是从不被允许上桌的,尽管他已为我家尽心工作多年,谈笑间总能使L的眉宇明朗起来,甚至去了沧桑。跟女儿的关系也好的过分。倒不是我有多严苛礼教,而是S身上的那股朝气实在让我有些惶恐。就像氢气球,轻飘飘的好像随时会脱离掌控,或者在某一刻爆炸,伤亡惨重。说不上是不是愧疚,我对他待遇优渥。
扫过对面女儿淡粉的薄纱裙,总觉得什么不对,直至瞥见身上的厚夹克,才想起来该提醒H穿件厚衣。
我一直有睡前写点东西的习惯。一本日记已经记了十年。我摸索向床头,往常总有个硬皮本的地方今日空空如也。我有点急了。
没推醒妻子,我慌慌忙忙地奔向楼下,四处翻寻。H和S正缩在沙发上聊天,从我这里看去,那挑起的眼角眉梢都昭示着愉悦。
“怎么了,爸爸?”H问道。许是我的焦急引起了她的注意。
“没你的事。”我护着那本日记就像护着潘多拉魔盒一样,说什么也不愿让他人沾手,生怕轻贱了自己或是倾泻了那漫溢的私心。
对妻子时有时无的不满,跟女儿相处的尴尬与亲近,对S的轻蔑与尊重,还有那寻常人家都司空见惯的哀苦喜乐,都被我小心翼翼的记载收藏。潜意识里,我总认为我是这个家的主宰。
“你在找什么?”是L依旧慵懒却不容置疑的声音。
“我的日记。硬皮的那本。”
“哦。”她懒懒走向壁炉,用手指点点那正兴奋的火焰,“这里。”
几乎同一瞬间,我轰得瘫在地上,甚至恼怒起了脑子过快地处理信息让我都来不及准备。我依旧愤恨,也依旧无奈。就像一瓶窖藏多年的葡萄酒忽然被不懂行的人搅浑,失去了原有的价值,无从责备,无法补救。思绪像一团乱麻,翻涌着却几乎让人想要呕吐。
怎么办呢?
许久,H出声:“爸爸。”
我抬头,发现三人围着我伫立。眼神复杂,却都格外的认真。似乎时间长了就能辨出真假般瞅着我,安静而有力量。我忽然就从中看出了希望。
起身分别握了握他们三人的手。随后翻出一本牛皮面的软本,扉页执笔写上:“We are the family.” 炫宝样举在他们面前,哈哈大笑,连皱纹都跑了出来。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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