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之外

那天我将它找出来的时候，它还走着，那绘着红心的秒针像心脏般富有生气地振动着。爸爸曾拿着这块怀表告诉我：“时间就是生命……”

这表上已落了一层厚厚的灰，我一直以为将它遗失在哪儿了，没想到就在那个大大的杂物箱里。呵，只怕是我过于惜时了，没仔细找吧。

轻轻地将灰拂去，露出它原本的面容。我自认为这表是非常美的，起码它很朴实。银灰色的表盘上刻着十二个数，每一格都非常均匀。三个指针也都做得极细，精确地指着相应的时间。表盘上还有一个医院的标志——这原来是护士用的表，更要求精准。因为，她们所照顾的是病人，每分甚至每秒都关乎一个生命。

我都忘记是什么时候得到这块表了，只知那时它真的可以当作怀表，不像现在，长度只占我拇指的三分之一。它非常耐用，记忆中，它还没换过电子呢。我当初也就是图个新鲜玩儿几天。后来它去哪儿了，我也就不知晓了。只是爸爸的那句话常萦绕于耳畔。于是我做什么事都会想：“要惜时”。

由于住的离医院近，父母又都从医。于是小时候就经常去那里，因为有许多认识的叔叔阿姨、哥哥姐姐。他们也会发牢骚。但面对病人的时候都非常和蔼亲切。我喜欢看他们那样的笑，但我总觉得那并不真切。医生都是这样的么？他们每个人走路都那么快，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啊。他们每个人脸上的笑都让我难受，怎么不发自内心呢？从小即是那样面对着他们以及那些泪眼婆娑的病人家属，我不知听了多少人的哭声或是绝望的喊叫，投向那些人的眼光逐渐由同情到冷漠再到淡然，我对那些，怕是麻木了吧……看着医院走廊上那个大大的“静”字，听着手里紧攥着的表的轻微的转动声，我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我哪里知道死神也会降临在我的身边。从前住在楼下的哥哥因病去世了，他好像不到二十吧。我只记得，当我听闻他的死讯时，我的手里就攥着这块表。眼泪，还是掉下来了。那一刻，我才真正明白，作为医生的父亲，比任何人都清楚时间对一个人的重要性。所以，他送我了那块怀表；所以，从未有人说我会在医院里捣乱而将我轰出去；所以，也从未有人不去让我看到那些病患家属对于他们亲人的时间的逝去而表现出的极大的哀伤。我现在才明白啊……

自那不久，那块表停了。停了就停了吧，我也不想再去麻烦了。时间之外的，到底是什么，我也明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