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了,安安静静的走了,我不知道你走的时候是否还对这个世界满怀眷恋,我只知道,是你撑起了我童年的整片蓝天。
犹记得,八岁,由于母亲改嫁,我初入你家的时候。
母亲宠溺的摸了摸我的头,伸手指向地里那个忙碌的身影,欢喜的对我说:“以后,他就是你的爷爷,这是我们新的家。”我踮起脚尖努力的顺着母亲的手望去,在四合的暮色中,你弯腰站在没脚面的杂草丛中,卖力的除着杂草。如雨的汗水浸透了你的衣衫,衣服似吸血的巨型水蛭般伏在你的身上,坚实的背部便凸显出来,背骨随着手臂的挥动前前后后的鼓动着,一下又一下。母亲低声喊住正在干活的你,简单的说了几句,便把我托付给你照顾,和我的新爸爸一起外出打工了。你拍了拍我的头,对着我轻轻地笑。
从此以后,我这棵小树苗就在你家扎根了。
我生性顽皮得很,又爱闯祸,每次都需要你跟在我屁股后面收拾残局。你总喜欢摸着我的头,佯装生气的骂我:“捣蛋鬼。”
有一次,我们学校组织登山,贪玩的我趁着休息时间偷偷拿来了领队的旗帜,开始装模做样地左右甩动挥舞起来,当我甩得正起劲的时候,一位同学走了过来,我手中的旗帜却忘了停下来,伴随着一声惨叫,悲剧发生了,我旗子的旗杆边缘打中了该同学的耳朵。因为旗杆是不锈钢的,边缘又不平整,几乎快要割下她的半边耳垂,一瞬间,血流如注。我立马傻了眼,呆呆的站在那里,看着老师同学们围在她身边给她紧急的做包扎。在送那位同学平安到达医院之后,老师严厉地批评了我,并把你叫了来。你搓着手,顿时不知所措起来,后来带着我上那同学家不住的赔礼道歉,那诚恳的摸样,让我差点以为犯错的人是你。回到家以后,我以为你会打我或者骂我,可是你都没有,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缓慢地说:“你妈妈看到你这样会伤心的的。”
自那以后,我便安分了许多,但有些小毛病始终改不掉。
这不,外面天寒地冻的,也阻止不了我想出去玩的心。我给自己套上了厚厚的棉袄,样子活像一个“米其林轮胎人”,全副武装以后,就出门去寻找宝藏去了。
因为家靠近河边,所以你在小河上用石板搭了个小桥,可这次我却并没有在桥上走,而是在河岸边上到处逛。我大老远就听见有鸭子的叫声,可是转念一想,这么冷的天,河都冻上了,谁家还不要命的放鸭子出来呢,所以以为是听错了,拍了拍脑袋就继续往前走,可是叫声一直不停,我就开始怀疑是不是真的有鸭子。我循声走到河边往里使劲瞅,看见河岸那真的有一只瑟瑟发抖的鸭子,它的一只脚冻在水里了,周边又有草木覆盖,所以不出声很难被发现。我急忙找了块石头把冰砸开,把那可怜的鸭子抱回了家,由于谁都无法解释这只鸭子到底是从哪来的,我就把它养了下来,取名小花。你总是取笑我和小花很像,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又将到哪里去。
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的过去了,你的身形依旧挺拔,你的气息依旧和煦,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你似乎越来越累,累的似乎马上要沉沉的睡去。突然有一天,你用温暖的大手牵着我,怀里抱着小花,来到了早已化冻的小河边,柔声道:“大雪,和爷爷一起把小花放了吧。”我嘟着嘴,不解的问道:“为什么呀?爷爷,小花会和我一直在一起的。”你顿了一下,继而深邃的望向远方,平静的说:“小花想家了,它有属于它自己的世界,应当回它自己的家。就算大雪不把他放了,你们也不会一直在一起的。时光。是个很可怕的东西。”我虽然没听懂是什么意思,但还是蛮不情愿的遵照你的意思把小花放了。看着小花在水里快活的扑腾着翅膀,游向远方。我的心里满是沮丧,忽略了你的眼角那晶莹的泪花。
不久之后,你本温暖的大手就变得冰冷透骨,你本明亮的双眼变得暗淡无光,你那剧烈跳动的心脏,也停止了律动。你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离我们而去了。
你火化的那天晚上,我站在小河边你曾站过的地方,眺望着远方,忽然懂得了你当时的话的含义。懂得了原来我就是小花,注定要走向远方;你就是当时满怀不舍的我,纵使再不舍,也必须决然的送走;懂得了“你们也不会一直在一起的”的意思,那是当时已然肝癌晚期的你,最大的无奈。原来,我和小花真的很像。
几天后,我离开了你,离开了小河,离开了小河旁养我伴我的房子,回到了自己家。但每每想起与你相伴的时光,那一刻,我总是会含泪微笑。
标签:时候微笑一刻走了走的不知道安安静静的含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