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而向死

活着，然后在某一天死亡。

仔细想想，其实这就是我们的一生。我们如同被定好终点的向量，只能划下一道早已注定的位移。如果活着可以看做一个始终指向死亡的力，那么无论我们绕出多远的路程，被承认的“功”也只有从生到死而已。

生而向死。自从进入高中，这种想法就时常侵扰我的脑海。真是奇怪，向脑袋里填了一年的公式，我竟然还能够做出这种感性的思考。我原以为所谓的理科生就是群只存在于纯物质世界的家伙，但是现在看来只要是人就摆脱不了精神上的困扰。

记得生物书上好像提到过高中时代是人的世界观定型的重要时期，这期间少不了出现迷茫。这么说来这种想法也能够用理性的思维描述出其前因后果。

只是青春期的躁动罢了。

但即使明明知道如此，还是忍不住对自己一时兴起所想到的无聊问题追根究底，到底不能将这些思索看成简单的心里躁动。

不过我没有跟别人说过这个问题。这里毕竟是现实世界，不会像《诛仙》中的情节一样跳出个老头来对我说“能够思考这个问题就已经很了不起了”之类的话。恰恰相反，如果有人听我一脸深沉的说完这种问题，应该会建议我去看心理医生。

早就学乖了，这世上每个人都在忙着，无暇顾及他人心血来潮的想法。我也同样忙着，上课、作业、睡觉，还有周末整天泡在电脑前，看着热闹的动漫。我们像在拼命奔跑，周围的一切只是模糊的流光。我们大都已经不再去想，终点究竟在哪里？

其实我们知道，终点就是死亡。

死亡之后是什么？谁都不知道。哈姆莱特把那里形容成没有旅人归来的神秘之国。我们的的确确在害怕着那个未知的世界，但我们依然拼命奔跑——明知前路是死亡。

因为我们在追求新的一切。

我们不满于现在，就像高中生憧憬着大学里的生活一样，我们都觉得只要去跑，总会跑到比现在更美好的地方。然后，在跑过了千山万水之后，却发现处境依然，回首时，过去的影子泛着幸福的旧色，似乎宣示着过去才更美好。

一定有许许多多的人在跑了很远后停下了脚步，然后呆呆地看着自己跑过的年华，想要回去，却无能为力。

期待着更幸福，却不知不觉间错过了最幸福。

有时走在教学类内那又窄又长的楼梯间，总会有一种厌烦感。不断回旋着的楼梯像个漩涡，我向外挣扎，却只能被拉回位于五楼的那个教室。

学生生活也一如既往，如一潭死水惊不起一丝波澜。永远都有让人火大的作业，永远都有补课的周六，永远都有谈论着某个游戏或某个明星的小团体叽叽喳喳的从身边走过——有时，我也是其中之一。

对这样的生活厌倦，我开始拼命地跑，但此时时间却慢了下来，犹如一节毫无趣味的课程最后的十分钟一样。

班头讲滑块模型。我对那没木块产生了深深的共鸣。木块留恋着周围的美好，但木板却要他快点，好跟上自己的速度；木块厌恶一成不变的周遭，木板却拖住他，让他备受煎熬。

一如我和时间，我与生命的关系。

最终，我只能妥协，永远保持着匀速，缓缓滑过，任它窗外天雨天晴。

然而正是这种匀速让我有了新的发现：上课时不再频频看表，一节课后总有一种类似于刚刚收获的农民一般的喜悦感；上楼梯时不再数着层数，有时会遇到朋友，和他们聊些乱七八糟；不再去想着生而向死……

——却依然办不到！

虽然努力寻找着生活中的闪光点，但总有一种此生毫无意义的消极想法在心中萦绕。我们死去后，这些微不足道闪光点会被理所当然的忽略，最终我们会像课本下方注释里的人名一样，只被住上一个表示出生和死亡的年号。

一如物理课上在电场里拐来拐去的电子，无论画出怎样的轨迹，电场力所做的功也与其无关。

一时间又再次心灰意冷。

期末前的总复习，有一道习题，要求空气阻力对一个反复弹跳直至静止的小球所做的功。班头讲课时，又提到了那句物理名言“重力做功与路径无关，只与高度差有关。”但不同的，这一次，他在这句话后面添了一句“这道题的情况不同。”

“就摩擦力的方向来看，初末位之间做功的距离就是高度差，但由于运动方向不同，摩擦力却一直在做负功，这时候，做工公式中的X要代成路程而不是位移。”

豁然开朗。

原来一切都是这样，换个角度就能看到截然不同的风景。在摩擦力做功中，路程决定了功的大小——而如果我愿意，我可以让决定怎样活着，进而决定了生命的价值。

生而向死，没错，的确如此。然而，虽然只能画一笔，但我也能够挥出只属于自己的一条弧。

在终点等待的是死亡，那又怎样？我愿就这样，精彩的笑着活着，只为现在这一刻生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