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市倒计时上的纸被渐次扯下,每一次都像粗暴地扯了一下猪崽们紧绷的神经: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有一些猪崽已经习惯了或说麻木了,它们只管多食猪食,多睡觉,做着些貌似很重要其实又不重要的事。只有少部分猪崽还愤世嫉俗,它们咒骂一切爱吃五花肉的人,它们恨猪倌,这群道貌岸然私底下却是吃五花肉却比谁都厉害的人。它们在猪圈里不安地拱来拱去,鬼哭狼嚎。当然免不了猪倌的一阵拳打脚踢:“还不长膘?不长膘哪所餐馆要你们啊?”
在食那些难吃的猪食的间隙,整个猪圈闹哄哄的,一些猪崽趴着睡着了,流出一桌子的哈喇子。一些猪崽却亢奋异常,天南地北地聊,但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聊着聊着都会聊到一个事儿上:全国普通高等餐馆买猪全国统一集市。猪崽们知道这是那些酷爱吃五花肉的人搞的一个集市,每个猪圈的猪倌们在6月7号这天带着他们的猪崽去赶集,这些集市将会决定每只猪崽会到哪个餐馆被宰。北京餐馆和清华餐馆是全国最好的餐馆,在那被宰的话,会被做成红烧猪蹄、酱猪肘子、五香猪头等上等菜式,食客相对多一些。如果膘没长好被送去那些三流餐馆被宰的话,菜式就很少,甚至陷入无人问津的窘境。对猪崽而言,被吃,是关键。
每只猪崽都不止一万次地幻想。幻想被做成红烧猪蹄、酱猪肘子、五香猪头等大菜,甚至连自己的肠子、脑子、心肝脾肺肾都被做成好吃的菜。啊,食客们吃得津津有味,然后用牙签心满意足地剔牙。想到这,待宰的猪崽们竟心生向往。
转眼间就到了呆在猪圈的最后一天了,第二天就要去参加那个什么集市了,猪崽们都无心吃食,在狭窄、闷热、昏暗的猪圈里不安地拱来拱去,它们“嗷嗷嗷”地唱起了离别的歌,甚至它们还互赠一些东西:一块奇怪的茅坑石,一块不知道被擦了多少次鼻涕的破手帕,甚至是一截秸秆,反正全是些今后不能扔的垃圾。它们在地上用脏兮兮的猪蹄子划啊划,划出的不外乎是“集市成功”、“宰在好餐馆”等祝福话。猪崽也有感情,猪也会不舍。
第二天,猪倌带着这群猪崽来到集市。每只猪崽都兴奋异常又紧张异常,毕竟能不能上好餐馆在此一举啊!终于,为期三天的集市过去了,报纸的头条当然全是关于这次集市的了。猪崽知道,对这个人人喜食猪肉,但只知一味让猪崽困在猪圈吃猪食,最后用一场简单的集市去衡量一只猪崽的国家而言,这场集市就是信仰,尽管它可能一文不值,狗屁不通。
离开了猪圈的猪崽心情忐忑不安,渐渐地,它们明白,离开了一个猪圈,它们马上会进入到另一个猪圈。在这个世界上,猪圈是无处不在的。甚至,它们所日思夜想的餐馆,也仅是一个豪华一点的猪圈而已。于是,它们又陷入了一个有关猪圈的悖论之中。在这场早有预谋的集市中,猪崽、猪倌、餐馆老板其实都只是一枚棋子,下这盘棋的人其实正是那些,嗜五花肉如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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