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是一个宁静到令人难过的夜。
隔着被子的厚重渐渐摸清了寝室黑暗外表下的疯狂:除我之外的五个女孩子不顾生活老师的高声呵斥,继续在阳台上打开手电玩着扮鬼游戏。X与Y两个女孩子互相嘻嘻哈哈地扭成一团,任她们白色的校服在肮脏的墙上蹭来蹭去。远远听到S嘶哑的嚎叫声传来:“我刚擦的墙壁!你们几个没心没肺的东西!”
被子下的我,一样打着手电——借着白色的灯光,手中的英语课本明亮起来。正在我整理被子的边缘,准备把自己裹个严严实实时,却听见H的声音传来:“真是有趣啊,你这个人。”
真是有趣啊,你这个人。
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唤醒一般,不只是几年前的场景忽然在脑海中浮现——从未有过的清晰。
那年我们才多大?六岁?七岁?岁月将回忆朦胧,只记得是初走进教室时的那段快乐日子。那时还编着两个双马尾,书包还是hello kitty的她,也是如此对着刚拿到的红领巾爱不释手的我,笑着说了一句:“你真有趣啊。”说罢,趁我愣愣地望着她发呆的时候一把夺过我的红领巾,在手中反复把玩起来。
T就这样没有丝毫预兆的进入了我的生命之中。
她是个平常疯疯癫癫却可以一分钟之内对着你哭得撕心裂肺的人;是一个对语文英语在行却每逢数学考试必死的人;几年来我近乎是充当起她人生中的摄影机,记录下她生命中最珍贵的每一分钟。
然后就上初中了。她去了一个并不好却自由的一所中学,而我,在远离她近半个城区的一所优秀学校继续着我时常抽风的生活。两个人明明住一个小区,却远到连一次电话都被许多因素干扰而无法成功的打完。
不过还好,她在中学有一群和我一样喜欢嘲讽她却爱她的朋友,而我在这里每天笑得肚子疼。
什么叫做长大?就是开始对你喜欢的人笑,不喜欢的人也笑,笑得没心没肺嘻嘻哈哈,跟所有人拍拍胸脯说今天特开心了,在操场的天空下笑得哈哈哈哈,在教室里也跟着一群人哈哈哈哈,然后每天晚上回去身心疲惫得倒头就睡,第二天又照样重来。
使劲摇了摇头,从闷热的被窝和同样闷热的回忆中探出个头来,迷迷糊糊地向外问:“哈?”
床下早已不见了H,翻身起来时却发现全部人都聚在阳台看月亮。“床上那个傻瓜,今天月光意外很亮哟!”Y兴奋的扭头冲我大喊。
目光循着她的声音而去——果真,这座南城冬夜的月光,难得如此澄澈空明。
“今天月亮很漂亮喔,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月亮上住着很漂亮的月亮仙子,明年中秋节,祖母给你讲月亮仙子的故事好不好?月亮仙子的故事很好听的喔。”祖母那张慈爱的脸庞在眼前浮现,并着那个中秋节的圆月。祖母当时已经被确诊为癌症晚期,却躺在病床上摸着我的头,一个劲的往我的小兜里放糖果。那时我才三岁,却将那天晚上的月光和那个晚上的祖母记得清清楚楚。
因为祖母,没能撑到下一个中秋。
正当我坐在床上愣愣地沉浸在回忆中时,生活老师的手电光照亮了整个寝室:“你在干嘛?快点躺下睡觉!你平常还蛮听话的,今天是怎么了?”
我不知为何,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上瘾了。”
——回忆成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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