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是体现在体能方面-------从前最爱上街溜达,这两年来我家,进屋就睡,哪天都睡十几个小时来着,醒时,也只是守着电视而已,偶尔拿我的《小说月报》《中篇小说选刊》瞧瞧,再不下楼,说是懒得爬楼。妈妈说他是精神差了许多,爬不动了。可是他固守的单位大院儿里唯一的一块空地,年年都被他种上了冬瓜、南瓜、茄子、黄瓜、山药等等蔬菜,松土、播种、施肥、浇水,样样都是他自己个儿来,从不求人……
前天晚上临睡了,舅舅打电话给妈妈说外公病了。细问,说是那天姨父买了只野鸡想叫外公去他家吃,结果打电话手机关机,舅舅叫隔壁邻居去看看,敲门敲不开,舅舅急了,亲自找上门去,外公在家昏睡呢,说是感冒十几天了,自己去诊所打点滴,可一直没见好。舅舅让外公住院去,他偏不去,后来才知道,外公是舍不得那住院押金。舅舅舅妈说那祝愿押金不用他管,他才肯去住院。
外公这两年到底老了,但他这“老”又始终矛盾着。
首先是体现在体能方面-------从前最爱上街溜达,这两年来我家,进屋就睡,哪天都睡十几个小时来着,醒时,也只是守着电视而已,偶尔拿我的《小说月报》《中篇小说选刊》瞧瞧,再不下楼,说是懒得爬楼。妈妈说他是精神差了许多,爬不动了。可是他固守的单位大院儿里唯一的一块空地,年年都被他种上了冬瓜、南瓜、茄子、黄瓜、山药等等蔬菜,松土、播种、施肥、浇水,样样都是他自己个儿来,从不求人。
其次体现在脾气和对金钱的态度方面-------我小的时候外公每次来看我,那时候爸妈一月工资也才几十一百,但外公在公家帐面上(由我转交我妈)总给我五六十,而后又偷偷塞给我少则十几二十,住得久多的时候是甚至会超过五六十甚至抵得上妈妈一个月的薪水的。现在我长大了,当然也不再需要外公给零花钱了,逢年过节或是外公来玩儿还总是会给他一些。但当我患上眼疾时,外公的慰问金还是给得很多(不过我后来又加了些钱塞给外公了),且平日里请老友吃吃喝喝很是大方,过年派红包给邻里家的小孩儿跟从前一样还是视金钱如粪土的气概,至于我给他买的衣裳也一律慷慨地赠予他乡下务农的兄弟们。可是八十岁以后为了极少的钱却可以和舅舅翻脸(舅舅并无过错),甚至动手对舅舅开扁。吃药打针全得靠哄。
嗯,我总批评学生作文上下文衔接不当,这回,第一段我也衔接不上了,硬着头皮写吧。
前晚妈妈和舅舅在电话里讨论了许久,舅舅是说一是看我爸妈身体不好怕给他们添麻烦,所以没有让外公来我家这里看病住院;二是让姨妈去找了个八字先生替外公算命,那人说外公只剩俩月的“粮”了,按他们的规矩,外公一旦在外头离开就不能再进家门了的,他们都不忍心。我相当憎恶这些莫名其妙的规矩,也相当痛恨这个恶心八字先生的说法,我也算命,但我从来只听好话,不听这些乱七八糟的屁话-------舅舅还是主张外公留在那镇子上再住几天院,观察一下,我的判断是以外公85岁的高龄即便只是伤风感冒也耽搁不得,于是立刻建议爸妈务必立刻将外公接来住院治疗,告诫长辈们上回姨妈住院已是最好的例子,不要误了外公的最佳治疗时机,给自己留下终身的遗憾。我的话到底起了作用,母亲跟我一样坚持,外公自己也想过来,于是约好我们第二天去接。
可昨天早上舅舅却又莫名其妙托人去县城替外公办理镇医院的医保去了。等我将下午的课调至上午上完一家三口驱车抵达时,舅舅又说医保准许就医的医院已经批在本地,这边也才住进去两天,医院和医保办不是咱自家开的,转院手续和医保手续恐怕都来不及办理。碍于晚辈的身份,我不好从经济的角度出发去揣测他们的一堆理由,更不不方便说太多,只想,即便没有医保又如何,总不能让外公耽搁了治病,我们几家自己出钱,还治不起外公的病么?!个把月不见,外公憔悴许多,眼眶还淤青了大块,问他们,只说是打针给打肿的,而外公似乎有点糊涂了,不怎么吃东西,也不爱说话,随声附和罢了。我心疼外公,不想理会医保的复杂手续,坚持当天必须转院,支了一招-------爸妈的一众朋友或弟子当中的好几个都曾经做过这个县的县太爷,但都退居二线或者调离了,爸妈总是帮人家的忙但又生怕麻烦人家,更怕那些朋友或弟子办不到折了面子。我是不怕麻烦了那些人的,但也不愿见父母作难,父母不好开口,我来开口吧。记忆中我一个师妹的父亲当年仿佛做过这个县的劳动局副局长的(医保办正好属劳动局管辖),恰好也是我父母的弟子,爸爸记得他是人事局的,我在心底同意了爸爸的说法,是我记错了,但为了外公,总要麻烦一个人的,等他们讨论出合适的求助对象时,不知都过了几时了,当机立断,倒不如就麻烦他好了,于是我犹豫了不到一秒钟,扯了一个大谎,“嗯,原本人事局的不假,后来调到劳动局了”。
那个师妹上学时候关系不错,但跟另一些师妹一样,后来往往是因为后来不在一个城市求学再加之我生性孤傲,总觉得道不同就不该相与为谋,于是对她们的热情过分敷衍甚至不耐烦,所以她们也渐渐不拿热脸来贴我的冷屁股,最终都断了联络。我偶尔在街上遇见过这个师妹,她也留了电话给我,但从未联络,再遇见,招呼还是打得热情,可是下一次又将继续失去联络。这一回,好在我知道她的工作单位,了解到我妈妈一个同事的夫人跟她同一个单位,于是辗转着问到了她的电话,打给她。原来爸爸的记性是真好,她父亲原本是人事局的局长,从未到劳动局待过,现在退居二线,调至老干局了。我坚持不在电话这边把这事情说破,免得爸爸唠叨,好在师妹很热心,问明了事情的来由,告诉我她父亲和医保办的人关系很好,这点小事没有问题,立刻打电话给她父亲,再又让她父亲打给我爸,确认一下。她父亲很热心,说师妹嘱咐务必办妥(一切办妥之后师妹又打了一次电话给我确认,很是感动,如王顿顿所言,我太有个性了不是件好事,我往后还是不能太孤傲,要亲和,这么说仿佛很不要脸似的,太拿自己当个人物了),爸爸很高兴。与此同时,打电话给市医院的熟人联系床位,而后妈妈和舅舅又去镇医院找了熟人,弄回转院建议书,让爸爸舅舅和司机带好相关物什驱车直奔县城,待办好一切手续回来的时候,已经五点了。住院手续人家也不给办了,回家住着吧。
到家已经六点多了,安排外公到书房睡下,七点整我还要去守那些娃儿们晚自习,匆匆走了,待我回来,外公早就睡着了。今早我去上班时,外公还未起床,妈妈就往医院去挂号去心血管科(妈妈天真地认为老年病都该住在心血管病室)抢占病床去了,中途打一电话回来,说我手机尚未开机,让舅舅转告我中午去超市给外公买些鱼肠子回来煮着吃。我觉得奇怪,为什么突然想起来吃鱼肠子呢?内脏能吃不能还另说呢。不过我还是打算老老实实照办。下课间隙,逮住那些比我有生活经验的中年同事问哪儿有鱼肠子卖,他们也都奇怪。去超市之前,我再打了一个电话给爸爸确认,爸爸说不知道,但今天中午买了柴鱼暂且不必买鱼肠了。后话是妈妈说根本没让我买鱼肠子,让我买鱼丸子来着.......无语。
回家时,只爸爸舅舅在家,妈妈去医院送饭去了,舅舅说外公住的是神经内科,同屋的那些人多数都是神智不清不能自理的,他们的子女都很羡慕外公85岁高龄还能自理神智还如此清晰,于是我和舅舅都为外公骄傲着,我还开舅舅的玩笑说他们更主要的是羡慕你吧。细问外公的病情,舅舅说出了脑梗阻,我也没什么概念,以为跟脑动脉硬化是一回事情,老年人的通病,没什么大不了。而后舅舅说医生建议做核磁共振,但是医生又说核磁共振还得预约,让外公先等几天排上队了再做-------这是什么狗屁道理?检查也不做,就让他们先随便治着?!当然不行!!!我患眼疾时为排除脑瘤诊断曾做过核磁共振,我又仿佛听说核磁共振是加强的CT,CT我是没做过的,但我认识一个CT室的医生啊,于是去了短信向Z医生咨询来着。Z医生告诉我核磁共振的确是要预约的,之所以要预约的原因是做一个650块的核磁共振医生会得到50块的回扣,于是乎医生拼命开单,以至于病人往往要预约才能做得上。而我外公这种情况估计是老年病,只要做个CT就得了的,他可以帮我预约医生立刻帮我外公做核磁共振,也可以免费帮我外公做CT。事不宜迟,越早检查越好。可外公当时正在输液,总不忍心外公被护士扎了十几天已经浮肿的手再多挨一针,于是约在晚上由我爸妈陪同去做(TNND,晚上我又要去学校守着那些娃儿晚自习)。
小睡片刻,去了学校开会。一个屁大的学校总有开不完的会,每周一次,雷打不动,同事都说领导有瘾又或者他们根本就是担心害怕一周见不到我们,我们便不认识谁是领导了。领导很啰嗦,我很烦闷,散会已经是五点四十五了,待我赶到医院,已经六点了,而我七点之前又要赶到学校,为了多陪陪外公,晚饭是吃不成了,亏我早有准备,带了盒方便面去,陪外公待了会儿,吃了面,走了。
下了晚自习,去医院的路上给爸妈打了电话,问结果出来没,爸妈说正在等,我打算亲自去向Z医生问询,在半路上碰见舅舅和姨父驾着外公回内科住院楼,于是陪他们先回了病房。没过多久,爸妈拿了结果回来了,脸色很不好看,我跑出去打电话给Z医生。Z医生告知,外公的问题很多,光头部的病症就有五种,脑梗阻、脑萎缩、脑出血等等,其他两种写得太专业了,我说不上来。那些病症我都不懂,但听到脑出血我就知道问题的严重性了,眼睛一热,嘴上还是应着Z医生的安慰,外公到底年纪这么大了,得这些病我们都早有准备很正常........的确,之前我们都认为外公平时身体素质相当过硬,这回不过是感冒引发了普通的老年病症,了不起再加上心脏有点轻微的问题而已,没想到这么严重。其他检查还都没开始.......不敢想了。明天,把CT诊断书交给医生,看医生怎么说,不行再转院,转到大城市的医院去。
我这边电话还没打完,那边爸妈舅舅姨父就出来了,几个人有点发懵,电梯门口走廊的快餐椅上坐了许久,妈妈很后悔今年没去老家陪外公过个团圆年,我更心痛的是为什么舅舅姨妈过了这么多天才告诉我们,我们上礼拜打电话去问询,还瞒着我们,以致耽误了最佳治疗时期。虽然他们是为爸妈着想,怕给我们一家添麻烦,但跟外公的健康比起来,麻烦算什么?!妈妈眼泪哗哗的,我的眼泪也在眼眶打转了,正要滴落,舅舅伸手按了电梯,我的眼泪被那电梯的磁场给逼了回去。进了电梯,我在想很多事情都说明爸妈舅舅姨妈这次的表现都很失常,有些乱了方寸的意思,一个一个都没主意了,我作为外公的长孙,似乎更冷静些,大哥说,外公毕竟是他们的亲爹,只是我的外公。可其实外公在我心里,永远是第一。我以前跟男朋友闹别扭撒着娇哭的时候我从来不说“我要妈妈”,从来都是说“我要我外公”“我要回外公家”的。连我大学时代的辅导员都知道我外公很关心我--------不过她仿佛是个势力的人,大约从别人那里听说过我外公是震旦大学的旧学生又是个离休干部于是以为我外公是个多么了不得的人物吧.......再不然就是因为大一的时候有次我打电话给外公哭诉爸爸周末不接我回家震惊了一整栋楼的人,总之有次她问起过。
关于外公的坎坷人生,我曾经写过,在这里除开为外公祈福,接下来我要做的,就是多陪外公待着,爸妈舅舅姨妈没主意的时候,我负责出主意------今晚,表妹说周末回来探望外公,舅舅欣然应允,我却拦下了。她一回来,外公该以为自己病重了,眼下的外公,最需要的就是信心和斗志,我们应该给他这些!!!所以,亲爱的表妹,你应该努力造人,表弟应该结婚,小表妹应该努力学习,我也要结婚!!!我们要让外公有喜酒喝,有玄孙可逗,让外公有一个又一个坚持的理由!!!前男友看见我的QQ签名很是关切,提了很多建议,说了很多安慰的话,而后感慨说希望外公不要受罪,毕竟年纪这么大了......尽管他是好意,尽管他知道我不高兴他这样说后立刻改口“一定会好,孝心感动天地”,但我讨厌这样没信心的人没信心的话,我说相信现代医术,而且外公一定会康复,必须的!!!---------我们一起为外公祈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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