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历八月二十五,便是我母亲去世十三周年的忌日了。此时,我又一次想到了母亲的书,就揭开来继续阅读:
(二零零五年)七月初一
明儿一天,后天就要立秋了,想不到这些天还这么热。一到晚上又热又咬,心里也木乱得要命,真是煎熬受罪。
黑灯瞎火的,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这么多蚊子,嗡嗡地在耳朵边叫着,猛不打岔,还叮咬一口。我一个病人,哪来那么多的血叫你吸?你也不害怕我的血有毒伤了你们的性命?有蚊虫飞着叫着,就是捂着耳朵闭着眼也睡不着。加之气喘,我已无心也无力去拍打那些骚扰我歇息的蚊子。
隔壁的电磨又是一阵轰隆隆地响。前些天,叫儿子过去专门就这事给人家说。晚上不要把电磨开得太晚了,我一听那磨子声就心烦意乱。这会儿咋又开了?唉!乡党邻里的白天干活,晚上回来套磨子,咱也不好去拒绝人家,邻家开电磨也难为情。
躺在床上睡不着,就免不了想这想那。孩子都大了,个个成了家,他们也都有了孩子,不说过得多么地好,也都差不多,我这做妈的,脸上也算有了光彩。真的哪天走了,也好给娃他爸有个交待……
睡意来了,就在蚊子的嗡嗡声和电磨的隆隆声中睡吧,就当它们在给我唱戏、伴奏。
七月十六
逸逸娃今儿给我说:“奶,您给我做双麻鞋。”我高兴地应承了下来。
这可是二孙子头一回主动叫我给他做鞋,我一定要赶紧做出来,在娃过会的时候就能穿上最好。我还想,一定要给娃做一双漂漂亮亮的鞋,这可能是我做的最后一双鞋了。
翻箱倒柜,我找出了年前给他做布鞋用的鞋样,在娃现在脚穿的鞋上比划了一下,重新剪了鞋样,又翻腾出了一些线绳子,蓝叽卡蛋蛋布,做了起来。
我很想给娃纳一双底子,穿着舒服又不得脚气,他爸穿了几十年几十双我做的棉窝窝、布鞋、麻鞋,脚一直好好的,俺孙子能多穿我做的鞋多好呀!
可惜,我做不了了。纳鞋底子是个用力的活,我的手没劲了。但是,这双鞋一定要做好,好看还要受穿,给孙子留个念想。
不说了不想了,赶紧做吧,剩一个礼拜就要过会了。
七月二十三
村上过会,我娘家大哥来了,碎兄弟媳妇来了,亲家母来了,我的两个女和女婿带着娃们的,还有儿媳妇的姊妹们都来了,好热闹!
不用我上锅灶,已快一年了,娃做啥我吃啥,可口了香香地多吃几口,味精多了或者太油腻了就少吃些。想必今天的饭菜一定丰盛,但我不一定能吃得了。年轻人口味重,就任其重吧,我吃一两个馍也就行了。反正一天不做啥,也不知道饿。
今儿我真有些像老佛爷了,坐在后房晾处底下,啥也不用做,只顾着与娘家哥、兄弟媳妇和亲家母聊聊天,这是我一生中难得的轻闲自在和惬意。
我真不知道明年过会还能不能这么热闹,这么悠闲……
八月十八
眼看着苞谷黄了,娃们的也不知道收拾口袋。唉!用的时候才看见没系口袋蝇了嘛,烂了嘛。光知道打牌闲浪。
凡正我也闲着,就做些力所能及的活。寻个捉拿岔岔心慌,也觉得日子过得快还充实。自己干了一辈辈的活,不论是抡䦆头锨还是拉架子车,或者做针线活操持家务,都不曾闲着,老了老了,两手摇着,轻松而不自在。再说,能帮娃们的做些就做些,做父母的咋也不能跟娃们的等棍棍,比谁干多了谁干少了。过几天掰苞谷,还不是娃们的出力气唱主角。我自己病了这一年,娃们的啥时侯指望过我下地种呀收的?
做针线活,娃们的手生,心也捉不到上头,自己就多干些,无妨。
八月二十
儿子从学校带回来了拳头大一疙瘩饺子馅,喷香!
晚上,我把它做成了调禾面糊糊,全家大小四口人都喝上了多半碗。很不错的!
儿子本来是想让我包几个饺子独享其美味的,他说他在学校的午饭就是饺子,今周末剩了一些馅儿,就拿回来,免得放坏了浪费。
这些天来,我一直有些话,说不出口。一是想到郭杜镇去转转,也不知道那儿最近几年都变成啥样了。二是想去娘家看看,尤其是大哥从这过会回去后摔伤了,到现在也不知道咋样了。还有,就是想吃肉,特别的想吃肉,今儿总算满足了最后这个愿望。孩子们都忙,也没时间陪着我出去。再说,我到哪儿去,他们也不放心,我自己也深感心有余而力不足了,我就不要给孩子添乱了。
八月二十一
逸逸娃在门道做作业,好像有些题娃不会,问他爸,没想到,他爸不耐烦地脱了鞋就打。我心疼呀!
“你在学校就是这么教导人家娃的吗?娃不会,你就不会好好讲。”我已是有气无力的人了,拼尽了全身力气一边说一边拉开了他们父子俩。我真不知道逸逸娃今后还会不会遭他爸的打,他爸能不能耐心地教好他的学生。
我也无力管这些事了,但愿我儿子记住我的话,甭打学生,做个好老师。
八月二十四
下午屋里来了一些乡党邻里打麻将,我给他们搬凳子的当儿,大女和女婿来了。
人常说,女儿是妈妈的小棉袄,看来这话一点都没错。不到一个月,娃过会来,八月十五来,今儿又来了,她惦念着我,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我给女和女婿叮咛着,一定要好好地对待老人,供给俩娃上学。这些话也不知说过多少遍了,今儿说起来鼻子酸酸的,总有一种说不尽的感觉。
女儿和女婿劝我好好休息,想吃啥就吭一声,我不想拖累娃们的,就不由自主地摇头。
也许是天阴的原因吧,我心里只是发迷,送走了女儿和女婿,我给自己熬了小半碗米汤,喝了。逸逸娃回来,给我送来了他妈才烙出的油旋馍,看着黄脆脆,闻着也香香的,可吃不下了。我放在了床头上,“明早再吃吧!”之后,我有些困了,便和衣而睡。
母亲的书,厚厚的一本书我终于读完了。待我慢慢地合上书,展了展书皮,意犹未尽。我久久地、久久地把手放在上面,似乎感受到了母亲一生的所有努力和付出,以及母亲这本书所浸透的汗水和散发出来的芳香。
母亲,安息吧!
作者简介:王剑利:小学语文教师,长安区作协会员。注重情感教育和乡土作品的创作,已有多篇饱含情感的文字发表。愿以文会友,共享人间之真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