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子年伊始,时间已然停驻。
没有人来拜年的老家,更显得清寂无味。像是油水过少的青菜汤,日常清淡的底色在红火的节日里浮出水面,让过年没了感觉,只有一串串攀升的数字告诉我事态严峻,时间不停。
也正是那时,父亲在清早接到了初三就要上班的电话。原先感到那样遥远的疫情,忽然把我的心拧得紧紧的。父亲要回长沙的消息,让这个深冬变得更加不讨喜。一家人都陷入沉默。我摆弄着火堆,只悄悄瞄向父亲,不料正好迎上他的目光,我立刻把眼光收回,只把火摆弄得更旺些。他没说什么。可沉默得那样坚定。我心里很清楚,他是一定要去的。
大年初三,晨。
天光黯然,可我们其实都醒了,同样是不语。他把口罩紧了又紧,我们把心神定了又定。默默注视他发动起了车。正要离去,母亲忽然还是喊了句:“你要注意安全啊!”我扭头望着她,眼神里是沉甸甸的担心。我又回头看过去,就那么盯着那条路,直到车消失在道路的尽头。父亲是安保工作者,在局里工作时难免接触各种各样的人,还时不时要下到学校去检查。且病毒愈是肆虐,他们必须检查得愈勤。回想起那段日子,竟有时自己都不明白什么是恐惧了。学习之余我唯一能做的只有抱着手机,盯着面无表情一路狂升的数字,透过这一点仅有的关联堆积起想念。在冬日阳光的描摹里,我第一次察觉自己的渺小。只有黄昏把人们的前额罩上一层暖色,外头汽车鸣笛,我才放下手机,注视他摘口罩、洗手又换衣。空气肃杀,没有素日的拥抱,没有打趣与调侃,只有他弯着腰洁面,把身体弓成令人信任的弧度。晚上他还要统计疫情数据,东西杂,量很大,上报得也晚。寒夜里没有万家灯火,只有父亲桌前的台灯明晃晃的刺眼。灯拢着额头,诺大的房子只能听见他的手指在键盘上上下敲击的声响,厚厚的镜片后是紧锁的眉头,厚厚的镜片前反射出的是厚厚的数字,他眼中那种平日里不常见的担忧,便在这匆忙的敲击声里不知不觉溢满房间。父亲就这么日日夜夜在清醒的冬风里与时间争抢。
但我没有说不要去,他也没有。我们都在为彼此坚守,也为中国坚守。疫情下,生活没有忘记过我们,把我们一一赶上各自的道路,用尽全力发出自己的光。而这种用尽全力在所不惜的果敢,便是中国人那份使命感吧。从屈原的含恨投江开始,到在风雨如晦的旧中国,五四热血青年涌上北京街头高呼“中华有我”,再到如今“召必回,战必胜”的坚定,无数个爱国姿态殊途同归,中国人那份爱国之担当总在破败残缺的障壁里一次次竖立起来。也正是每一个如家父一样在最艰难时刻坚守,尽自己的绵薄之力,聚萤火成星河的人,使中国在深受打击的沉吟里依然让人们感动于每一个默默奉献者波澜壮阔的表达,也让春意在华夏大地上悄然生长。
(指导老师 裴克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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