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深秋锁庭院,篱下枝头满昏黄。老宅的后院从清秋之梦中醒来,惺忪中瞅见银杏落在石板路上,缀着昨夜寒露残章。
奶奶站在庭中,手里拿着一条扫帚,垂望一地花黄,愣着。清晨微光散在她的身旁,柔柔的,好似温柔的星子围绕。良久,才回神;拂去地上的落叶,扫开一片平坦。
秋日的标配是凉茶。茶性凉,却温暖微烫。本想在微风中休憩一下,忽想到凉茶。我便为奶奶折下几束薄荷叶、取几把甘草枸杞,奶奶也会轻抚我的头发,脸上洋溢出慈祥的微笑。
记得奶奶在厨房时,屋里总会有薄荷的清香。看着奶奶将薄荷叶放入漏盆中,用清水冲淋个两三回;滤干大部分水分后,再置入一个青瓷大碗中,热水泡着。趁着间隙,奶奶又忙把玻璃锅拿出来架在灶台上,生小火热锅。年幼不懂事,总爱在奶奶身边跟着,时不时翻动一下甘草,触一触薄荷叶。叶子躺在手中,软软的,还挺“乖顺”。每每这时,奶奶也只是轻轻地拍拍我做贼的手,笑着说:“莫碰水了,小心碗别掉了,伤着自己!”只得干看着,未敢再动。
置甘草、薄荷于锅中,兑入温水,几块冰糖,慢火小煮半刻。水滚着,翻腾起细密的泡沫浮于表面;薄荷、甘草也随着滚水在锅中沉浮。当时认为它们是被水吞没着,却又拼命挣扎,不禁发觉想象力也丰富极了。奶奶说想象力是好东西,能更快乐地拥抱生活。我不大懂,也就只作磨耳朵罢了。
凉茶煮开时间不用太长,所以只一盏茶的功夫,凉茶就可入味了。纯净水的透明清澈在甘草的晕染下逐渐变得浑浊,颜色呈深褐。奶奶将茶倒入青花瓷盛水壶中,瞬时间白雾缭绕,好似仙气腾生,又快速散去。放凉片刻,我总会抢着用酒舀舀出一勺勺茶,盛入青花杯中。曾问奶奶为何独爱青瓷,她总望着天空,淡淡回答:“看遍这人间虚幻繁华了,自然厚爱简约朴素的一切。”将瓷杯送至嘴边,轻抿一口,初是觉得优雅适量,后才发觉有些惆怅。端着茶坐在藤椅上,与奶奶共看斜阳。一盏凉茶,承载了多少我的旧事时光。
喝凉茶会胀气,于是一杯下肚后,奶奶总会用粗糙的大手覆上我圆圆的肚子,揉着圈,边念着:“以后啊吃坏了东西,定要揉揉肚子。要学会照顾好自己,可别等我不在你身边了,还不懂自理哦!”说罢,笑着拍了拍我的肚子。我也随着呆呆地笑,看着眼前慈祥的老人微微驼背的身影,有些出神。
如今,学业繁忙,碌碌无停,若非想起凉茶,恐早已将过往淡忘。与奶奶的联络越来越少,关系也如冲泡了多次的凉茶一般,渐渐转淡。多怀念年幼时光!
奶奶的爱与凉茶隔着时光,与我相思凝望。不禁惆怅。
教师感言:
到现在都记得看到佳鹭这篇文章时的感受,先是如笼罩着茶雾一般,氤氲着薄荷的清爽、甘草的甜润、茶的醇厚,文章读来一气呵成,文笔清新,描绘细腻;随后就像在品茶,茶味明朗清澈,文章的思路也极为清晰,备茶——煮茶——品茶——味茶,娓娓道来、浑然天成,感情真挚、意味隽永;再回味时,又被作者的构思与思考所折服,她竟能将茶如此巧妙地与诸多感受结合,写出如此朴质却又永恒的关于亲情的浓厚、人生的哲思、生命的感慨。我想若干年后,佳鹭同学再回看这篇文章时,应该会瞬间被唤起当时写作时的这份真挚、美好和深邃。
指导老师:阳慧萍
标签:凉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