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很安静,难得遇见一个这样安静的春节了。
这样一个下午,我竟可以不被打扰地发呆,泛泛地胡思乱想。这样安静的、无趣的下午,往年都是没有的。少了热闹,多了平静。
说不清这份安静给了我什么,更说不清这份安静的来由。
是这个房子里少了两个顽童,他们该吵嚷着玩具的归属,该争夺着玩电脑的位置,把手指摁在键盘两端用双人小游戏打发整个下午。妹妹会用巴掌回报哥哥的耀武扬威,而哥哥会像个哭包哄来爷爷奶奶的安慰……日复一日,这也许就是童年。妹妹被带回自己的家里,剩下的是各自成长。即使再见依旧打打闹闹,但曾经的喧嚣已在这个家褪去,留下一个安静的少年,在这个安静的下午里,安静地坐着,安静地听着音乐,安静地胡思乱想,无聊着家里的安静。
这个房子里,也少了火药似的空气。每年的假期都会点燃一颗颗火药,祖父母的冤家情仇、父亲的莫名沸腾,都会在房子里瞬间炸开,烧的满屋子人或低着头、或涨着脸,只剩未参与战争者修修补补,氛围才在第二天完好如初,但不过几天,房上的瓦又塌了一片。可如今的屋子却难有硝烟,这自然是相当的好事——我们都学会了如何不甚亲密地与家人相处,低下头吃饭,饭桌上才少了接触,也就少了摩擦。我们的的确确的需要一些空间了,来保护自己,来管住自己。只是一个个小隔间隔出的巷子,填满了鸡毛蒜皮,却难看见了。
又或许少了楼顶楼脚两串鞭炮,这两踏地板上的火烧云,着实让人睡不好觉,搭上敲锣打鼓上门求利是的舞狮队,春的困意完完全全就被敲散了。只是滥情的困意还会在嚷声消停后缠绵上来,只有急着回乡拜祖的任务,催着人穿上新衣裳。乡里的鞭炮会更响的,升起的烟生气似的包围着祠堂,老一辈的提着贡品进去了,年轻的在外头等,等招呼了再举上三支香拜拜门神公和老祖宗。但鞭炮声在今年再没响起,舞狮队的也没迎来鼾声断裂的痛骂,只有两个老人回了乡。今年实在太安静了,少了不少红色的地毯,多了不少心里的白烟。
少的不少,多的也不少,只是失去的是喧闹,得到的是平实,初来乍到的平实会有多久,难以知晓,但这样快速的生活,这样快速的奔。平实不会比喧闹久,不如说它从未停止它的消失。但我愿意在这不断逝去的平实中,稍微记住它的繁荣充盈,等到平实最终在这间屋子里成为了寂寞,我也该抚着寂寞者的手,陪他们回忆往事,陪他们感慨万千。
春节,我们难得相聚,但更难得知道春节也在变。我也正是在知道后,才更难直视这一天了。
我们会怎样呢?我们会在贴门联时耳着我们后生提出的问题,回答他们:挂在墙上的那串红纸壳,原是叫鞭炮的,我们十几岁时还能放,捡个筒还能往里塞火药,现在放不得咯。于是孩子们的记忆生成了,鞭炮就在冬的将春中炸不开,响不起,更难以想起,恰似被打的哭包,恰似被老太太怒视的老头。他们见不到我们的春节了,却能体会他们的春节:看着电视上春晚的哥哥姐姐假唱,而有几个阿姨在电视前尖叫。陪着其他小孩看电视,讲着自己也不明白的网络用语,与哥哥姐姐哭闹争抢手机……年复一年,这是童年,是他们的最初的春节。
我们的春节在改变,我们哪能阻止呢?只好跟上它的步伐,毕竟我们还生在这时代,还得捧着自己的怀旧,度过这个春节。
感慨是越想越困的,我倒希望能有鞭炮来炸我一炸了,轰飞我胡来的脑子。
我还是这样怀旧的一个人,头和屁股朝着一边,但脚还在往前走,手还在挥手。
我还是这样一个懒惰的人,说好要往前走,却总爱神游。
合上笔盖,我知道,我们的春天和命运,都难以预料,都瞬息万变。
于是,我们该把这一天交给春节,放放心心地;也该把自己传递向前,虽然战战兢兢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