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的牛奶机坏掉了。
起初是没人敢去动它的。一个大胆的孩子冲上去，冲玻璃柜门飞起就是一脚。牛奶机哀嚎一声，滑出一瓶牛奶来。骄傲的胜利者拾起自己的战利品，志得意满，凯旋而归。
仲夏的太阳很毒，我默默缩进角落，避开从窗户里透出来的，粹了火的金色利剑，暗自感叹——我们学校果真是个锐意进取的学校，转眼间胜利者们就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笑着离开。那时我没什么主见，问朋友——去吗？
她弯起眼睛笑，轻轻摇头。她正迎着光站，光束轻佻地窜进她的发丝里，可她站得笔直，动也不动。
这就是不去了。我没吭声，我们就站在那里，放眼一片无人制止的喧闹。
等到同学们都散了，那个坏掉的牛奶机矗立在光下的一片狼藉之中。朋友走过去，用牛奶卡轻轻刷了一下，就推出两瓶牛奶来。我有点感激，因为她分了我一瓶。牛奶还是凉的，有点沁手，我的十指都欣喜于这夏日难得的清爽。按捺不住自己心中的好奇，我问：“你为什么要买呢？像他们一样直接拿会被惩罚吗？”
“也许不会。”她望着熔金一般的烈日，放慢语速说：“但你要知道，去买、去偷、去抢是不一样的。”
“有什么不一样？结果是一样的。”
“结果不一样。”
看着她那双黑眼睛里平静的神色，我一时不能理解她在想些什么。但她分我的那瓶牛奶很好喝，有香草冰激凌的甜味，一时间我们都在沉默地喝牛奶，谁也没有说话。仲夏的夕阳像是要坠亡于将至的长夜，寂静游蛇一般攀上大地的枝干。
后来毕业了，我和她就很少再聚，再见面时又是一个新的仲夏了。那天她特地到母校牛奶机去买了两瓶牛奶，香草冰激凌味的，分了我一瓶，我们就像两个小学生一样呆站着慢慢喝。
去买、去偷、去抢，从结果上来说是不一样的。
“我入了学生会了。”我说。看着老朋友，我有点感慨。从曾经她指引下的规则遵守者到如今的规则维护者，我始终记得她对我说的那句话。守则是人类的天性，是罗兰总督孤军迎敌的无畏，熙德将军数贬仍忠的坚守，伊戈尔公与军同生的大义，守的不是物质，守的是自己的良心。
指导教师：柳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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