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光穿过针孔,飞到月亮上,黑夜如同一张画布,画下了外婆那专注的眼神。
小时候,学校里为数不多的玩具便是沙包。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别的小朋友手中摇晃的沙包像块磁铁,深深地吸引着我。
外婆终究还是拗不过我,她搬起小板凳,提着针线包,朝着树荫走去。
布条先一层层叠上,再用剪刀切成均匀的块状,叠压在一起,像极了千层饼,揭开两层,那针线如同剑鱼在布条中反复穿梭着。外婆灵巧的手指似被七仙女祝福过,关节上的老茧此刻也不复存在。透过针孔,我看见了硬撑在阳光下外婆那慈祥的笑脸。
沙包好似经验丰富的中医,戳中了我的笑穴,最后,外婆像是在教训不愿上学的小孩,沙包被强行拽出,鲜艳的橙红色终于露出来了。藏于沙包中的米好似急着干饭的学生,肚子撑得圆鼓鼓的。橙黄的沙包如同海底将要喷发的火山口,热浪扑面而来,但它又不忍心让口中的鱼子们成为流浪儿,也只好干咳了两声,渐渐平静下来。
随着孩童生活的完结,人生就像被抛弃在角落中积满灰尘的沙包,大大小小的缺口仿佛是用打桩机钻出来的,如一条死鱼瘫在柜边。
偶然间,外婆再一次听到我需要沙包的消息,这位匠人骨子里不服老的精神在颤抖。
深夜一束细长的灯光如饿狼,射入我的眼球,外婆竟还没有睡!
缠绕在耳边的白发如同科学家杂乱无章的思路,手指像常年无人修理的废弃机械臂,食指上的厚厚老茧更像堆积已久的铁锈,每动一下都会发出“吱呀”的呻吟,但手法却犹如跃出海面的海豚,丝滑且优美。
第二天醒来,看着坠在床头的沙包,它俨然是一个吃饱的大胖子,伸着懒腰,抖动肚子上厚厚的脂肪,向我展示它的幸福。一滴泪悄无声息地从我的眼角流出。
微光仿佛一位记者,外婆披星戴月的劳作,都被她用缕线天衣无缝地串联起来,包住了我整个童年的欢声笑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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