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纷纷扬扬,落在老屋的脊上,竹窗轻掩,却藏不住茶香。
“江南江北雪漫漫,遥知易水寒。”“巧穿帘罅如相觅,重压林梢欲不胜。”屋里传来爷爷吟诗的声音。我加快了步伐,轻轻推开厚重的木门:“爷爷,我回来了!”爷爷穿着黑布棉袄,清癯的面上如往常一般悠然。他看到我,旋即笑道:“真是深山大雪懒开门,门径行踪自尔新,来,乖孙快些进来,别冻着!”说着伸出瘦削的手握住我,拉我去炉边烤火。
温暖的手和炙热的火,让我被学业压抑到麻木心,有了些许松泛。
爷爷是一个将“乐观”刻在骨子里的人。曾祖父爷爷16岁那年,为救三个失足落水的孩子而亡。那一天,大雪无痕,爷爷哭得天昏地暗,一连几天,爷爷都闭门不出。街坊邻居都为这个丧父的少年掬一把泪,不曾想一周后,人们在街上看见了他的身影。他开始做一些小买卖,遇到熟人,他总喃喃道:“日子总是要过的嘛!”
我翻掌抚摸爷爷的手,青筋暴露。就是这双手,将小摊变成店铺。风雨中的咬牙,茶饭里的自苦,好不容易“李氏茶叶”有了点名气,文化大革命的浪潮又扑面而来。爷爷因“割了资本主义尾巴”,被迫关门停业,每天挨批。爷爷却总是乐呵呵地吟诵: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要知松高洁,待到雪化时……
79年的冬雪终于融化,爷爷回到自己原来的小商铺,看着被砸得面目全非的铺子,他叹了口气,开始整理铺子。凭着爷爷的诚信和任谁都无法赶超的乐观和干劲,茶叶铺子越做越大,附件的几个省市都有他的连锁铺子。令所有人惊讶的是,就在他商铺最鼎盛时期,他宣布自己要退休,便将他的商铺交给父亲,自己告老还乡,66岁就开启他原本就属于他的闲适生活。
雪依旧在下,我的心却不再那么冰寒。调皮的妹妹抓着雪团跑进来,“爷爷,爷爷,雪太冷了,我的手指好疼。”爷爷将雪团放在桌角,牵起她的手,笼在炭火盆上,红红湿湿的小手慢慢恢复原先的白皙。“囡囡,爷爷告诉你一句话,雪总是热的。”妹妹和我同时抬头,异口同声问:“为什么?”爷爷指了指左侧的胸口:“因为这儿,有一颗热烈的心,任你遇到啥样的难处,总能把冰雪化作春水。”
妹妹仍然瞪大眼睛,一副不解的神态,而我却读到了爷爷眼中的火光,和炭火盆里的一样亮,一样暖。
风雪似乎更猛烈了,但我心中却升腾起前所未有的热烈与滚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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